前两日的关雎宫虽人声鼎沸,却又萧索得很,今日有了丝生气,为着晏冉已经大好。
弦歌早早去花房挑了些淡雅的花枝来殿中,选了精致的白瓷瓶插。
弦舞将纱帘掀开,轻开了几扇小窗,使得殿中更为明亮。
晏冉倚在床头,姣好的容颜攀些许愁绪,轻蹙眉峰看着桌的花枝不说话。
一切打理完了,弦歌才落座榻边“娘娘今日想吃点什么?”小厨房今日做了茶饼,她原本是想端些来的,可是记起了在府中时,国公爷最爱做茶饼和夫人吃,眼下这样的情况,也不好拿来让晏冉添堵。
晏冉摇摇头“吃不下,不要了。”
弦歌有些为难,不吃东西怎么行,对病愈一点也不利,即便神医日日在偏殿里侯着,总不能用药吊着,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啊。
“娘娘,今晨送来的菜新鲜,奴婢让小厨房炖红豆粥,再做几个清淡的小菜,这样行么?”弦歌皱紧了眉头看着晏冉,生怕她还是拒绝。
“你看着办吧,我有些累,不想说话了。”轻轻转过头看向床榻里面,是摆明了不想再理会任何人。
弦歌为她掖了掖被角,能吃下东西就好,其他不管了,起身给弦舞使了眼色,让她好好守着,自己则去了小厨房吩咐。
弦舞了解现下晏冉的心结,于她来说,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来,一点零碎的声音都容易让她烦躁,所以轻轻走到殿门的位置侯着,尽可能不打扰她。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然后小僧人在门外问候“不知贵妃娘娘可起身了?师父是过来号脉的。”
弦舞忙起身看了看晏冉,晏冉依旧不回头。
不得已,弦舞还是开了门“师父请。”
老僧合掌行了礼便进殿,走到床榻旁坐下,见晏冉整张脸都侧过去,便知她心情不佳。
于是开口对弦舞道“还请姑娘到殿外侯着,老僧有些话相对贵妃娘娘说。”
弦舞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放心。
老僧人道“不会耽搁太久,姑娘也不用离开多远,殿外就行。”
弦舞只好退了下去。
老僧人转头对晏冉道“贵妃娘娘,贫僧这里有些话,不知贵妃娘娘要不要听?”
晏冉知道是两位僧人和一个年轻男子救了她,虽无心存活,好歹也是承了别人救命之恩,总该客气些。“多谢师傅的恩情,只是心头烦闷,不愿多说话,还请师傅海涵。”
老僧笑了笑“便是国公爷和夫人的话,也不想听么?”
似是平地惊雷一般,晏冉蓦地转过身来“师傅说什么?”
“贫僧不久前去过国公府,是国公大人亲自请邀约,贫僧与国公大人畅谈了好久,所以...现下要不要听,取决于娘娘。”
晏冉不住地点头“方才失礼了,还望师傅莫要介怀,师傅也知我近日丧父丧母,难免横生抵触情绪,师傅见谅。”
老僧人抬手压了压,示意晏冉莫要过于心急,好好歇着,顿了顿才凝神问道“娘娘可信人有前世今生?”
一句话让晏冉不明所以,不是说父亲有些话交代么?怎会说起这些?
“我未曾听说过这些,民间议论得多,可若不是亲自所见,我也是半信半疑的。”晏冉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世很多事解释不清,就不该一棍子打死,半信半疑是最好的了。
“说出来...娘娘或许觉着荒唐,可是,前世是贫僧为娘娘渡的劫难,今生的家世也是贫僧为娘娘挑选的。”
晏冉愁眉紧锁,不知该怎样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话。
“恕我愚昧,还请师傅详解。”
老僧人笑笑,眸中有些恍惚“有一山林里的猎户人家,妻子生了一个女儿,猎户颇为不满,觉着山间狩猎的本事只该传授给男孩儿,女儿只会拖后腿,所以猎户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糟糕,喝了酒便打骂妻女,常常让母女二人遍体鳞伤才作罢。”
“邻居们自然是害怕的,劝解不过,又怕猎户报复,最后一家接一家搬离了那个山林,这样一来,猎户更是肆无忌惮,打起二人来半点也不手软。”
“有一日,贫僧见那片山林似有佛光显现,于是去林中找寻,却失足从山坡滑下,奄奄一息之际,是猎户家的女儿救了贫僧,贫僧意外,这女孩如此孱弱的身体,是怎样将贫僧拖回家中的,后来才想明白,猎户要孩子继承衣钵,既然男女没得选,定是要多训练的。”
晏冉听得难受,心中更为憋闷。
老僧顿了顿又开口“那女孩不敢将我放置家中,怕父亲恼怒,于是将我安置在隔壁那些邻居留下的屋里,每日都偷摸送来饭食。贫僧无用,每日都能听到她被父亲打得惨叫。”
“有一日清晨,贫僧又听到了猎户打骂女儿的声音,似乎是用棍棒,贫僧怕过去更会惹怒猎户,只能等着。可到了晚,女孩儿一直未送来饭食,贫僧细细听着,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撑起身子扶着墙悄悄去她家中查看,只是...”
说到这儿,老僧眸中已有些湿润,小僧人听到此处也是愤恨,他自小被抛弃,虽凭白受了多少冷眼,却也没有这个女孩儿过得这般凄惨,心中怜悯不已。
晏冉忽然一滴泪落下,不敢相信的开口“只是...女孩儿死了是么?”
老僧人阖眸叹了气“贫僧去到的时候,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大着胆子进去点亮了烛火,才发现所有东西都被收拾走了,只剩下屋子,贫僧以为一家三口有急事出了远门,也没在意,只是腹中饥饿,不得已去了厨房,才看见...看见女孩儿躺在柴禾下面。”
“贫僧手脚并用将柴禾扒开,把她拉出来,女孩儿被打得皮开肉绽,很是触目,身的血渍早已干涸,一块一块凝结起来。贫僧探了探她还有微弱的鼻息,一直想办法让她醒来,却又怕自己不会救治,让她新伤加旧伤,更是折磨。”
“贫僧去了屋里,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药物,整个屋子空荡荡的,贫僧都有些心寒了,这夫妇二人是真的下决心不管女孩的死活了,可女孩救过自己一命,出家人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只好去取了一瓢井水进厨房,轻轻泼洒在女孩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