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这几日天气干燥得很,许久不见雨水,却是阴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李司尧与康然一路策马来到北郊,确实正如卢娑所说,城门口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围着一个临时搭建的牌楼哭啼,看了一会儿才夹紧马腹先回营地。
下马后才发现营地里也有一小部分人在围着什么,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圈。康然高声喊了一句,前面的人转头看见李司尧才忙让出一条路来,李司尧看着人群中鼻青脸肿的凌海,板着脸过去问“怎么回事?”
“回王爷,我去同他们商谈能否挪一挪位置,又或是推延一下时间,就...就被打了。”凌海有些愧疚,毕竟没有将事情办妥,延误大军进京的时间。
李司尧知道凌海心中有愧,只是这并不是他的错,就连自己也是才听说这个习俗“是我来晚了,不怪你。这是并州的习俗,我也是方才知道就赶了过来。你...该还手的。”
李司尧虽无心伤及百姓,可是若自己的人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还手也是不为过。凌海道“若是还手,咱们更出不了城了,不如让他们打一顿解解气,总归没再闹起来。王爷放心,士兵们气不过差点动手,我也喝住了,所以那些人也并没有太过为难我。”
刚巧军医拿了些草药过来,李司尧问“他没什么事吧?”
军医见是李司尧忙行了一礼“回王爷,并未伤及筋骨,只是皮外伤有些骇人罢了,待敷过药,多歇几日就见好了。”
“那你尽力医治,缺了什么让明恩去采买。进京后的药材够用么?”
“药材是足够的,京城药铺众多,临时置办也来得及,王爷安心。”
李司尧点点头,未再多言。紧盯着军医将凌海身脸的伤口清洗处理又再敷药。
凌海有些不自在“王爷先去帐里吧,外边风大。”
李司尧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便去了帐里,康然得了空闲,忙调侃道“你也不带着刀去,就这样让人欺负?”
“你这馊主意是想让我死得更透吧?”
“瞎说,我就是觉着你该带把刀,要是有人打你,你直接砍他,这样也少受些罪不是。”说着便过来用胳膊拐了一下凌海,凌海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军医大为不满“你别胡闹了,到底是王爷聪明些,看出来伤势不妥,他这伤哪有那么简单,每一下都正中五脏六腑,哪是寻常百姓可以打出来的。”
康然错愕,愣愣看了看凌海,见他垂头才恍然大悟为何李司尧如此愁眉不展,赶快三两步冲进帐里“王爷,凌海的伤...”
李司尧道“我知道。”
“那...王爷觉得这丧事是冲着咱们来办的?”
“之前只觉得机缘巧合,直到凌海被打成这个样子,就不像了。”李司尧双唇紧闭,脸阴云密布。
康然想了想“可是王爷,咱们一路都清扫了来时的痕迹,也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只这丧事过于蹊跷,其他并无不对啊。”
李司尧当然知道这些,这丧事就巧合在不早不晚,恰逢出城时,且不偏不倚,正好在城门口。而且打凌海的人,也绝对不是普通百姓。可这丧事是何人主使的?胥青筹已经站队于他,晏昂之的人也未追踪至此,还会有谁呢?这样阻拦用意如何?只为了让他晚些出城?不,不对,哪里漏了一点说不来,可就是有些奇怪。
康然只恨脑子不够用,关键时候派不用场,只能坐在地愁眉叹气。
他们此番是进京铲除逆臣晏昂之,这个消息最多也只有君、太后李司尧和胥青筹知道,其他人无从得知,现下横加阻拦,也耽搁不了多久,那么意义何在?除非...除非目的并不是拖延时间,而是将他们围困于此处埋伏,那这便对了!
李司尧将拳头重重砸在桌案,一旁的康然吓得蹿起来“怎么了王爷?”
李司尧催促“快,通报个营地戒备起来,有埋伏。让卢娑速度回来!”
康然被这吩咐吓出冷汗,忙冲出去骑马。
李司尧径直走了出去,唤来了为首的将领,见大家大惑不解,李司尧也不便引起窥视之人的警觉,只让他们随自己进帐。
“王爷,有何吩咐?”
李司尧道“并州可能有埋伏,本王也不知消息是否准确,交代下去让所有人加强戒备。”
“可是,属下们四处打探过,城里并没有任何军队啊?”
“小心些总是好的,这丧事办得太过巧合,不提防不行。”
“王爷是觉得,已经有人知道了咱们快到京城,所以横加阻拦?”
“不知你们看没看过凌海的伤势,每一下都正中五脏六腑,没有功夫的人是根本做不到的,更何况寻常百姓,纵然力气再大,又怎么知道要害之处。”
几位将领四下对视了一眼,也觉着凌海的伤确实是有些不对,只当这家人是练家子,便不以为然。现下经李司尧一提才明白过来“咱们该如何应对?”
“如果丧事都能利用起来,想必城门也是重重守卫,咱们没办法攻城门,却可以另寻他处。若真的中了埋伏,即便是将城墙推到,也要杀出去。必要时,这些办丧事的人一个不留,他们可不是普通百姓。”李司尧从未带兵打仗过,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情况也处理得捉襟见肘,奈何事已至此,自责也没有作用,只能打起精神来戒备,希望此次能顺利出城,也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
将领们闻言,行礼道“是,王爷,属下们这便去吩咐。”
李司尧点了点头,双手握紧到指节泛白,一直等着卢娑能快些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声嘶鸣,听出是卢娑的马,忙起身往外走。
卢娑从未见过李司尧如此慌张,蹙着眉等李司尧说不好的消息。
“卢娑,你带着凌海去换衣服,快些出城,咱们可能中埋伏了。若是咱们死于并州,晏国公恐怕会拿此事做文章,陷害我谋逆,届时七弟也会平白遭受牵连,君孤立无援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一字一句如利刃刺心一般,卢娑一直觉得李司尧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人,直到此次,她才明白李司尧说的是真的,很有可能会命丧于此。“王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