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马逐渐向北方靠近,天也愈发的冷了。这个时候的南诏应该还是水草丰美,晴空万里,可走过的一路上树木已差不多枯黄了,过往行人皆裹紧了身上的衣袍。
“公主,换一下手炉吧,这个是方才烫的,很热乎。”曦蓝掀开马车的帐子进来,递上了一个手炉。
凉气还是进来了一些,顾晚衾不由打了个喷嚏,皱着眉头接过了曦蓝手里的手炉“这也太冷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啊。”
话音未落,曦青像只猴子一样从马车外窜了进来,身上带着漱漱凉气,一边拍着发梢和身上的露水,一边咧着嘴笑言“公主,我问过了,以咱们的速度推算,大概再有几日便到了,因着咱们人马众多,这几日路过的小镇没有大点儿的客栈,没办法容纳咱们,若是分散开来又有危险,所以那大人建议再走一日,明日进入豫州就可以到驿站歇息了。”
顾晚衾吸了凉气,不免又是一阵喷嚏,曦蓝忙把曦青推往车门的位置,嗔怪道“你这妮子太粗心了,也不在外面抖这一身寒气,非得带进车里让公主着凉。”
曦青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太过高兴了么,再行一日就有驿站可以落脚,总比困在马车里好的多啊。”行了大半月了,期间只住过两次驿站,其余大多是在马车上休息,遇上路途平坦的才能搭上帐篷睡个好觉,可是越往前走越冷,时间长了马车里也坐得不安稳了,好容易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兴奋的。
闻言顾晚衾嘟着嘴靠在车壁“这可真算不上好消息,京城也太远了些。”
曦蓝也嘀咕道“谁说不是呢,未曾想过还这般冷,咱们南诏便是最冷时节也没这样的。”
咚咚咚...是有人轻叩车窗的声音。
“我能上车来么?等你们说完话我都要冻死在外边了。”
是路韶在外说话。
顾晚衾点点头,曦青才将帐子掀起一个小角“路神医,快擦擦身上露珠上来吧。”
路韶应了一声,仓促拍拍身上的寒气和发上的露水,忙三两步窜了进来,曦青曦蓝往后退了一些,给他让了座。
“你们三个可真行,一路上嘴也不闲着,啰啰嗦嗦一大堆尽是没用的。”路韶顶着通红的鼻尖不满道,他早就在外等着了,偏偏车上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他实在冻得不行才敲敲车窗提醒一下。
顾晚衾回怼“不是说了么,在外顾不上许多,我这还裹着几件大氅呢,你下次直接上车就好,曦蓝或曦青总会有一个在的。”
“我可是江湖神医,好歹也是正人君子一个,若未经允许进了女子马车,说出去就毁了我这一世英名啊。”路韶配合着挥舞的大手,佯装心痛的样子说了这番话。
顾晚衾斜眼看着他不说话,曦蓝曦青也不理睬,路韶不由羞怯的摸了摸鼻头“我呀,也是为你着想,本神医妙手回春,不经声名所累,可你就不一样了,都快嫁人了,传出了是非才不值当。”
一句话惹得三人齐刷刷瞪着他,知道说错话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那个...瑢亲王还未来书信么?”
顾晚衾忽而有些落寞,从他走后就未有书信来过,不知是否平安到了京城,又或者是不是缙朝君上又交给他什么任务了“没有,许是被什么繁杂事务绊住了,一时抽不开身。”
路韶终究是走南闯北多年的,一听便觉着不对,李司尧部下众多,一时抽不开身这样的理由也只有顾晚衾这个笨丫头才会信,可是他也知晓李司尧有多爱顾晚衾,断不会有负于她,可能...很大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李司尧没办法传书信了。
这些想法也只能埋于心头,若是说了出来,这个笨丫头又要担心好久“这瑢亲王也真是,到了缙朝必须让他设宴三日来招待,否则都对不起我这一路跋山涉水的。”
“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次来京城是你拦路威胁要来的,还让亲王为你设宴三日,真够想得美的。”顾晚衾白了他一眼,路韶的厚脸皮她是知道的,不怼他不行。
曦蓝曦青笑得前仰后合,顾晚衾随后也跟着笑起来,路韶气得哼了哼便转头不再搭理。这就是他要的反应,三人未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出过远门,心情本就低落,更何况李司尧那边没有消息来,顾晚衾更是心绪不宁,没办法只得做这跳梁小丑,让她们轻松一点,不要将神经崩得太紧,省得容易生病。
不过一刻钟,车马便慢慢行进起来,摇摇晃晃让人烦闷,顾晚衾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严奚这几日可收到卢娑的书信?”
曦蓝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顾晚衾抿了抿嘴唇,又道“她们姐妹俩以前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应该是有办法联系的,待马车停下歇息的时候,让她想想办法传个信,李司尧忙完事情回王府应该能收到。”
曦蓝点头答应,曦青则在匣子里找了纸笔出来放在案上,顾晚衾想了想便提笔写下几个字,后又折好递给曦青。
“公主不再多写一点儿么?”曦青一面将纸放到信封里,一面问道。
“不了,他平安回京便好,我也只告诉他来京城了,他收到信会安排的。”顾晚衾再次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轻靠于车壁,合上眼眸不再多话。
曦青道“知道了,待会儿马车停下我便去找严奚,公主放心吧,瑢亲王若收到书信,定会早早出城相迎。”
顾晚衾点点头。
路韶轻轻转头看了眼顾晚衾,这个美好得不像话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光,带着愁绪阖眸浅睡的样子也让人挪不开眼,李司尧不知是积了几世的福分,得她这样爱慕和无条件的信任。
路韶自小随着师父学习医术,因着天资过人,十三岁便出师游走四方为人诊治,年纪尚浅就得了神医的名号,当他来到南诏,见过顾晚衾后,就再也不愿去别的地方了。
路韶心里明白,顾晚衾只当他是挚友,未曾多过半分情愫,可他的一生,注定会追随于她,再顾及不到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