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团闹够了,也累了,仰面躺在菜园的泥地上。
邵兴旺拽她起来,她死活不起来。邵兴旺担心邻家菜园的主人,看见他俩在他家菜地闹腾,把这半块菜地搞得一团糟,骂他们,就背着线团出菜地。线团这家伙很会享受,把她的两只凉鞋绑在一起,搭在狗子哥的脖子上,整个身体趴在狗子哥的背上,还哼着自编自创的令人肉麻的小曲。
“狗子哥,我爱你!狗子哥——我——爱——你——”线团把音调拉的好长,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
背到地头,邵兴旺才觉得这样满身泥泞的样子,肯定都没法回家。
线团提议去小河边。
说实话,邵兴旺一点儿都不想去小河边。干了半天的农活,再加上背了线团走了三四百米的路,他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但现在不去肯定是不行了。他和线团总不能这样浑身泥巴地各回各家吧。
邵兴旺把线团新买的自行车,扛到菜地里,藏到黄瓜架下面,又拔了一大捧杂草盖在上面,在野地里藏东西,是农村孩子的看家本领。他把隐藏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线团说她现在蹲在自行车跟前,都看不见自行车。
邵兴旺说:“你这是皇帝的新装。看不见自行车的红色,还看不出自行车的形状吗?”
线团说:“嗯呀!狗子哥,你讨厌。”
邵兴旺和罗芙蓉两个人一起,慢慢悠悠地沿着田埂,走过菜地,穿过玉米地和果园,来到了小河边。
天已经黑了,有一轮新月爬上了山顶,但蒙着一层雾气,跟没有差不了多少。倒是骊山上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让人还能感觉到这是在人间。温度没有降多少,还是和白天一样的溽热。晚上如果一个人来到这野外的小河边,黑魆魆的庄稼地和草丛中夏虫的鸣叫声,还是让人能够感受到一种阴森与恐怖。穿过玉米地的时候,玉米头上的花粉落得我们满身都是,又扎又痒。如果没有线团在跟前,邵兴旺一定会脱个精光,在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再游上半个钟头。
线团是邵兴旺的同班同学,又是他关系不错的异性哥们。既要保护她,更要爱护她,还要和她建立纯真的友谊。邵兴旺邵兴旺心里想。
线团一踏进河里,就迫不及待地洗起身上的污泥。邵兴旺假装肚子疼,赶紧跑到河边的草地上去等线团。
“老罗,我的肚子又疼了,我先去大号一下。你洗完了叫我。”我对线团说。
“你不要走远,我有点害怕。”
“你放心,我不会走远。”
邵兴旺当然没有大号。吃坏了东西,把坏东西拉干拉净就没事了。这是多年来,他自己总结的方法。但这个方法不是治疗拉肚子的药方。这个方法对他这种身强力壮的人来说,是可以的。其他人,生病了,还是建议去看医生的好。
邵兴旺不想占好哥们线团的便宜,因此,他一直背对着河,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想着事情。忽然,他听到线团喊他:“狗子哥,快来快来。”
邵兴旺以为线团又被什么生物攻击了,却听见线团喊:“我的裙子被水冲走了,赶紧去追。”
邵兴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河里,连游带跑,追了两三百米,才一把抓住了漂浮的小白裙子。回来时,邵兴旺闭着眼睛,把裙子递给了线团。然后,他转身朝岸边走去。
线团却叫住了他,说:“把脸转过来,帮我拿着,让我把衣服穿上。”说着,把她的白色体恤递给了她的狗子哥。
邵兴旺说:“你自己拿着也能穿。我不想占你便宜。”
“少废话,你不忙我拿,被水冲走了,你还得再去追。”
这话好像也在理。邵兴旺心想,便转身走过去,故意扭过头不看她。
“咱俩是好哥们不?”线团问。
“当然是的,是好哥们。”邵兴旺答。
“既然是好哥们,你就帮我把衣服拿好。”
线团好像故意要气邵兴旺,用手给她的狗子哥,撩了一身水。闹腾结束之后,接了邵兴旺手上的衣服穿上,坐在了河边的草地上休息。
线团的眼睛始终不离开她的狗子哥。邵兴旺也没理由让她转过脸去。因为他俩是好哥们,邵兴旺更不害怕线团看自己。
这时的邵兴旺,庆幸自己昨天穿了一件干净的内裤,今天也不需要脱了再洗。他正洗着头,线团又淌水进了河,拿起邵兴旺别在皮带里的上衣,当做毛巾,像狗子哥的母亲刘云朵那样,从头到脖子,从脖子到后背,从背后到后腿肚子,搓洗了半天。
女人真是无师自通,在给自己孩子洗澡的事情上,非常专业。线团一拿起邵兴旺的上衣当毛巾,就显示了她的专业,邵兴旺感觉他去年的污垢都被这家伙搓了出来。他听到了线团轻轻的喘气声,闻到线团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身上独特的香味。邵兴旺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也一定迷到了线团,要不然,她怎么搓得那么仔细,就像贵妇在擦她家祖传的古董一样。
邵兴旺和罗芙蓉回到菜地时,发现那辆二八大个自行车和两筐黄瓜都不见了。邵兴旺知道他父母把它们都弄回家里去了。邵兴旺从黄瓜架底下,把线团的自行车取了出来,又摘了几片黄瓜叶子,把线团新车上的泥巴擦干净了。
夜色朦胧,虫鸣蛙叫。
邵兴旺送线团回到火车站家属院后,看着她上了楼,才扭头离开。他穿过铁道线,踏上了回村的小路。到家里时,已经午夜两点钟了。父亲邵振邦虽然躺在院子中间的凉席上,但他并没有睡,一直给儿子留着门。
邵兴旺关上门,躺到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张凉席上不久,就听见父亲鼾声如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