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叹了一口气,道:“徐公的心境我多少也能理解。只是……人各有命。或许老庄主命中如此,徐公不可自责过苛。在下……别过了,徐公也要保重。”
徐枫目送黄宗羲出门而去,眼神呆滞却也透着一些光彩。也不知道他此刻有没有意识到,正是自己的一番“民贵君轻”的“狂悖之言”大大启发了黄宗羲。
多年之后,黄宗羲提出了“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早期民主理论。使之成为与顾炎武、王夫之并列的启蒙思想家。虽然别人不说,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思想和主张的根源,则是来自于徐枫。
温雨这时也从厢房中走了来。她瞧见徐枫和宁采儿那悲戚戚的失落样子,心中也泛起了一阵酸楚。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说道:“咱们还是早点上路吧,天黑之前咱们得赶到下一个市镇呢。”
“是啊公子,咱们还是早点走吧。”宁采儿也轻轻搀了搀徐枫。
“啊?”徐枫恍若失神地叫了一声,然后才随着宁采儿一同起身,走了。
时值年末岁尾,大雪弥漫、寒风凌冽。三人虽然换了棉衣,但顶风冒雪的一路南行却也是倍觉辛苦。
他们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无不是流离失所的百姓,饿死街头的枯瘦尸体。房屋破败、城墙毁塌。昔日繁盛的市镇也早已是萧条一片,目力所及,竟无一处炊烟,甚至连野狗、老鼠之类的都没有。
“公子你看!前面好像有民居!”宁采儿大声说着,语气中透着些许地兴奋。于是三人一步一个深深地脚窝,拥进了这间屋子。
温雨用打火石点燃火折,在屋中巡视一番。这屋子十分破旧,蛛网密布、尘土厚重。但好歹有瓦遮头,他们也不计较这些了。
“家当倒还齐全,只是不知主人去哪里了。”宁采儿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说着。
温雨点燃一根蜡烛,挥灭了火折,回答着宁采儿的问题:“要么是逃难,要么是死了。”
“哦,想来也是的。”宁采儿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凳子上的灰尘,便笑着对徐枫道:“公子你坐。”
徐枫倒有些不好意思,眼光不自觉地瞅了瞅温雨。温雨带着戏谑的笑容,说:“小宁让你坐,你看我做什么。”
“哦。”徐枫应了一声,这才坐了。
宁采儿又擦干净了一张椅子,对温雨说:“温小姐,你也坐吧。”
温雨忙抬手道:“还是你坐吧,我可不习惯人家这么伺候着。”她说完便踱步向里屋而去,细细观察着这间屋子。
“对啊小宁,你别总是招呼别人,自己也坐下休息会吧。”徐枫对宁采儿说道。
宁采儿微微一笑,说:“哪有主子和奴婢坐在一起的道理。小宁虽是出身贫寒,但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徐枫拉过她的手,轻轻扶她坐下,说:“以后你可别总是叫自己是奴婢了。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奴婢。”
“啊?”宁采儿的脸红了。她忙低下头去,说:“公子不可乱讲。”
“他可没有乱讲。”温雨从里屋踱步出来,笑着说:“你这么温柔贤淑的女子,只是做奴婢可太可惜了,怎么也得做个正妻夫人什么的。”
“温小姐!你……”宁采儿闻言更是羞怒交集,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正要起身跑开,却被徐枫一把拉住了。
“哎呀,你们古人真是的,害羞了就跑开,这都什么毛病!”徐枫又把目光投向了温雨,说:“你可别瞎说啊。我可从来……都是把小宁当朋友的。”
他本来是想说:“我可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但他也怕这话会伤了宁采儿的自尊心,才在急促之下改口的。
“朋友?”宁采儿双眼放光,却又道:“哪有主子和奴婢交朋友的道理。”
徐枫微微一叹,正要说话时,却听屋外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快走快走!闯王那边还得去支援呢!”
徐枫和温雨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是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