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说完,起身便走了。“恭送皇上。”多尔衮和准塔仍是恭敬地站在两边,低头目送小皇帝离开。
“唉,皇帝终究年幼。”多尔衮在心里窃喜着,也为自己的缓兵之计而暗暗自得。满朝文武,几乎都是唯他多尔衮马首是瞻的。如果皇帝的意见和自己的意见相左,那群臣的态度几乎就是决定性的一方势力。
果然,在第二天的朝堂上,顺治小皇帝很罕见地说话了。“李自成的闯军虽然退出了京畿,但仍在山西、陕西盘踞,实力不可小觑。”顺治说:“朕拟派吴三桂、孔有德前去征讨,克定全功。众爱卿意下如何?”
多尔衮出列奏道:“回禀皇上,吴三桂、孔有德虽是劲旅,但汉人于平原作战多有不善。臣的意见,咱们既然要征讨,那就仍要以满洲将领为主,以吴、孔二军为副,最是妥当。”
顺治心头一惊,暗自想道:“哼!什么汉人不善平原作战。如此牵强的理由也亏他想得出来!”他没有想到多尔衮敢公然反驳自己。这让他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皇帝十分难堪。
可是,话已至此,他不能不显示出人主的胸襟来,问道:“皇父心中可有人选?”
“礼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可也。”多尔衮答道。
顺治沉默了。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觉得没有说话的必要。谁不知道,礼亲王阿济格和豫亲王多铎是他多尔衮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这是要让自己的兄弟在军中树立起威信,从而巩固他皇父摄政王的地位。
群臣议论了一阵,便都纷纷奏道:“臣等附议。”多尔衮的如意算盘打响了。顺治本想借吴三桂和孔有德的汉人势力打压一下多尔衮,没想到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让他十分地窝火。
“既如此,朕也无话可说!退朝!”小皇帝还不待群臣行跪拜礼,便怒而起身,急匆匆地走了。
顺治步履匆匆地往坤宁宫的方向去了。他的母亲孝庄皇太后正跪在观音菩萨的像前,手里捏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顺治知道母亲是礼佛之人,也只好坐在外间等待。孝庄也知道顺治到来。但她仍是好整以暇地诵完经,才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缓缓而来。
她的脸上洋溢着慈母的微笑,柔声道:“皇儿今日下朝早啊。”
顺治从鼻孔中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哼!好一个皇父摄政王,他派阿济格和多铎去征讨李闯,真是司马昭之心,尽人皆知了!”
顺治的火爆脾气孝庄是最熟悉的。她不急不缓地坐在一边,笑着说:“那你倒是说说,皇父是何居心?”
“无非就是谋朝篡位。”顺治也把声音压低了,幽幽地说了一句。
孝庄也不答他的话,而是笑着冲身边的宫女道:“今儿天冷,去拿个手炉来给皇上暖暖。”
“是。”宫女应了一声便去取手炉了。
孝庄回过头来,这才对顺治道:“你该知道你的皇位是任谁都夺不去的。摄政王是跋扈了些,但还不至于犯上。”
“皇额娘。我……”顺治正要说话,宫女就已将手炉递了过来。顺治到底是小孩心境。他将手炉接过,手里暖了,心里的气闷也平了。“皇额娘,您知不知道……”他本能地望了望四周,才又说道:“河间府有人作乱了。”
孝庄也微微皱了皱眉,关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顺治茫然地摇了摇头,继续说:“可儿臣知道的是,河间府作乱的当口,陈洪范应该就在那儿。明使一行数十人,皇父只放回去他一个。那家伙或许已经葬身于乱民之中了。”
孝庄仍是糊里糊涂,便问:“那又如何?”
顺治冷冷笑着,说:“只要陈洪范的死讯传来,咱们就可以和议不顺而治皇父的罪。虽不至于将他罢黜,却也能敲打敲打他。”
孝庄淡淡地一笑,对儿子的自以为是不置可否,说道:“你说起陈洪范,我倒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孔四贞来宫里看我,倒了许多的苦水。唉,无非就是他的父亲一心为国,却仍是被人排挤。她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来,怪叫人疼的。”
顺治不耐烦地说了句:“有牢骚找多尔衮发去,整日的往坤宁宫跑什么。”
孝庄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顺治的手背,笑道:“你这个孩子,人家一个姑娘去找摄政王成何体统啊!这次她来还提到了一个人,提起这个人就更委屈了。”
顺治的眼睛立即亮了,忙问:“谁?”
“他叫徐枫。”孝庄道:“照孔家姑娘说,这个徐枫本是她父亲看重的人,却被洪承畴抢去做了幕僚。这次好像也随着陈洪范一块南归了。”
“徐枫?洪承畴?”顺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