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究竟是什么?这时的徐枫或许还没有特别深的体会。但他将亲自去感受战争的残酷。在阴冷潮湿的地道深处,徐枫的心狂跳不止。他强烈地不安也让呼吸越来越急促,握着刀的手也越来越颤抖。
没了斥候的准塔大军变成了一只双目已盲的野兽,虽然凶猛难当,却是不辩方向,难以前行。枯坐在县衙里的准塔,甚至都有些后悔入城来了。
八旗兵善于野战,倘若是在平原上纵马驰骋,准塔自问汉人绝不是敌手。可如今,他们困在了徐庄这个弹丸小城,简直是有点作茧自缚的意思。
一阵脚步声传来,准塔抬头看去,见是自己的参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快步而来。
“都统,喝点粥,暖暖身子吧。”一名甲喇章京端上来一碗粥,轻声说着。
准塔接过粥来,一边用小勺搅拌着一边问道:“将士们都吃东西了吗?”
“吃了。”甲喇章京含笑回答:“都统的命令,没一人敢擅入民房。大伙都是露天升火,煮了点粥吃。”
“嗯,那就好。”准塔刚喝下一口粥,忽听得一连串的炮响。他的手一抖,小半碗的热粥都洒了出来。
“什么声音?”参谋先是大叫了一声,话音未落,鼓声、锣声依次而起,就像是娶媳妇儿一样喧闹。准塔和参谋面面相觑,满脑子都是疑惑。
“报!”一名亲兵冲进来慌慌张张地说:“禀报都统,这喧哗声必是……”
他话还没说完,准塔就已拔身而起,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这时,参领、佐领还有他的参谋都围拢了过来,等待着他的命令。
准塔寻声一望,狞笑道:“跟我出去,将这帮乱民杀个片甲不留!”一声令下,军中欢声雷动。官兵们纷纷拔出佩刀,弓箭手也以最快的速度向屋顶爬去。
“报!”一名士卒忙不迭地跑了来,单膝跪地,说道:“禀都统,东街发现乱民!”
“什么?”准塔大吃一惊,质问道:“他们是怎么溜进城里来的。”
“报!”又一名士卒快步而来,同样是单膝跪地,说道:“禀都统,西街棺材铺发现乱民!”
准塔将眼一瞪,喝道:“给我杀!”话音刚落,两名正在爬墙的弓箭手“哎呀”地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正摔在准塔面前。
“保护都统大人!”一众亲兵将准塔护在中间。他们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握着长刀,一对眼睛紧张地望向四周。
徐枫从马厩后面爬了出来。他抬头一看,这里拴着的尽是清军的战马。“真是天助我也!”他兴奋地从身后摸出一挂鞭炮,用火石点燃后扔在了草料中。顷刻间,鞭炮“噼啪”作响,群马受惊,纷纷挣脱绳索四散奔逃。
此时的清兵都被城外的喧闹声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这鞭炮声不仅惊了马,也惊了城里的官兵们。
“糟糕!”一名牛录心知不好,刚回过头去,就见几千匹马朝自己的方向奔来。“大家快跑!”他刚要奔逃,却是晚了一步,这些战马飞奔而来,犹如滔滔江水,一瞬间就将这名佐领和手下大部分的士兵踩成了肉酱。
这时候,每一名义军都将手里拿着的鞭炮四下扔去,鞭炮声顿时响作一团。整座县城就像是一锅沸水似的,骚动不休。
其实这些鞭炮威力都很小,最多只能将人炸伤。可是鞭炮声四处响起,恍如疾风骤雨一般,让这五万大军惊慌失措,再加上是黑灯瞎火的夜间,众人也就像那受惊的马匹似的四处乱跑,被马踩死固然很惨,但更多的人是自相践踏,死在了同胞的脚下。
整座县城已是火光映天,叫喊声、爆炸声响作一团。“兄弟们,咱们杀呀!”徐枫拔出腰间的大刀,冲上去就砍倒了一名正要逃跑的清兵。
那清兵“啊!”地叫了一声,扑倒在地,泪水也是涔涔而下。徐枫发一声喊,正要再砍,却见他回过头来,满脸尽是哀求之色,自己心中一动,手上迟疑了。
就在徐枫一愣神的功夫。这年轻的清兵双目中发出了狠光来。他飞身而起,将徐枫扑倒在地。徐枫惊叫了一声,手中的刀也跌落了。
显然是这清兵身体更壮。他将徐枫按在身下,双手牢牢地掐住了徐枫的脖子,喝道:“去死吧!”徐枫被他掐得满脸青筋暴露,双手也在四处乱抓,眼看就要休克了。可是他的义军同伴也正在苦战,根本无暇来救他。
“难道……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徐枫在心里想着,不甘和恐惧彼此交织,袭上了心头。就在他将要眼前一黑,晕死过去的时候,忽觉脖子上的压力骤减。他定睛一瞧,这名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清兵已翻身倒地,张目而死。
“啊?”徐枫有些害怕,不觉向后缩了缩身子。
“这么怕死,还充好汉。”温雨的声音适时地出现了。虽然这是一句嘲讽的话,但落在徐枫的耳中,却如久旱的土地被甘霖滋润了一般舒服。
“是你?”徐枫望着一旁的温雨。“是我啊。”温雨将他扶起,笑道:“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徐枫却紧张地问:“小宁呢?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