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仍是战战兢兢,低着头说:“有些话,臣不敢明言。”
多尔衮笑道:“此处并无旁人,洪先生但说无妨。”
“喳。”洪承畴应了一声,才缓缓开口:“汉人尊重孔孟之学。孔孟的教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摄政王下了剃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
洪承畴越说越是不安,终于住口了。多尔衮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大发雷霆,反而是皱眉沉思。自从剃发令下达以来,像洪承畴这样的劝谏奏疏如雪片一般地飞向了多尔衮的案头。气得他有几次直接掀翻了桌子。
但这次河间府的反叛确实刺激到了他,也让他不得不反思剃发令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除此以外,先生以为还有什么缘故?”多尔衮阴沉沉地问了一句。
洪承畴便继续说:“圈地令也是一大弊政。摄政王体恤功臣,将无主荒地赏赐给他们,足见恩宠。但功臣勋爵却有恃无恐,肆意圈走百姓的良田。百姓们没了生计,自然要揭竿而起。”
多尔衮发出了一声重重地叹息,良久都没有言语。洪承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就在洪承畴和多尔衮深谈的同时,姜襄和徐枫他们却没有闲着。他们以夜色为掩护,以河间府为中心,向四周的县、镇、村等进攻。那些圈了百姓土地、横行乡里的八旗子弟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帮和绵羊一般温顺的汉人居然也会如此凶猛。他们措手不及、张皇失措。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睡梦中就给乡民们结果了。
姜襄他们的义兵一到,当地的百姓自然也群起响应。在里应外合的夹攻之下,骄横的八旗兵被打得狼狈不堪。河间府的义军也逐渐壮大,有了星火燎原的架势。
然而就在天刚蒙蒙亮时,姜襄和徐枫得到了消息,满清大军五万余人已气势汹汹的杀奔而来。
为此,姜襄独坐在河间府衙门的昏灯之下,愁眉不展。他的弟弟姜洋递给他一个油饼,说:“赵老四刚炸的,趁热乎吃了吧。”
姜襄接过油饼放到了一边,说:“鞑子眼看就要杀来了,我哪里有胃口吃饭?”
姜洋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说:“哥,那个徐枫不是带着人去迎敌了吗?他说他有把握打退鞑子。”
姜襄叹了一口气,说:“话虽如此,可咱们毕竟是乌合之众。先前趁鞑子不备,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可如今大军将至,只怕徐相公计谋虽妙,却是无得心应手的可用之人呀。”
就在这时,窗户“噗”地一声破了一个大洞。一个黑衣人飞身而入,亮出手中短刀,直抵姜襄的咽喉。
姜洋为之一振,大叫道:“什么人?”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心下也是暗暗吃惊。
这个来人便是温雨了。她将宁采儿安顿好后,便又只身折返而来。
“徐枫呢?”温雨冷冷地问了一句。姜襄和姜洋对视了一眼,没有立刻作答。兄弟二人似乎都有些吃惊。
温雨怒形于色,加重了语气,再问:“徐枫呢?”
姜襄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你来找徐相公吗?他已经是我们义军的兵马副元帅,亲自率领健壮的弟兄去抵御鞑子了。”
“什么?”温雨的脸上又透出了疑惑的神情,说:“你们没有杀他?”
姜襄微微一笑,说:“我们都是反清的仁人志士,为何要杀他?”
温雨低眉一想,便又问:“他去向何方?”
“城北十里的徐庄。”姜襄答道。
“好!”温雨收起了短刀,转身正要走,可步子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若骗我,我定会回来取你首级!”然后又是跃窗而走,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