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四贞眼光将他一瞥,冷冷地说:“下人犯事,你这个管家也有责任。待会儿下去了,自己去领二十皮鞭。”
张二哥吃了一惊,得意劲儿顿时委顿了下去,只应了一声“是”,就退到了一边。
孔有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孔四贞道:“你也不用拿张管家出气。他知情不报才该受罚,鞭子就免了。”
孔四贞紧紧地咬着牙,却也不敢公然违背父亲的话,只能冷着脸,不说话。
孔有德的目光落到了兰儿和徐枫的身上,说:“你们趁夜偷嘴吃,虽说是坏了规矩,但也不算大事。按理来说,不该由我管。但是,你们偷了摄政王所赐的花卉,这便是大罪了。只要你们将所赐花卉如数交还,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老爷……我们……”兰儿吞吞吐吐地说:“那花让我们吃了。”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孔有德和孔四贞更是面色大变,齐声叫道:“什么?”
兰儿忙说:“都是奴婢一时糊涂,看那花长得鲜艳,起了歹心,想尝尝这花的味道。”
孔有德一巴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怒道:“岂有此理,当真是胆大包天!那可是皇家御赐,你竟敢……竟敢……”
兰儿接着说:“这都是奴婢的主意,和徐枫没有关系。老爷要责罚,就请责罚奴婢一人吧!”
徐枫侧目将兰儿一望,不禁泪湿眼眶。他没想到兰儿竟然会舍命维护自己。
“老爷,这花是我做成酱给兰儿吃的。兰儿从头至尾都不知情,老爷就请责罚我吧。”徐枫平静地说着。
孔有德气得满面通红,道:“你们两个谁也跑不了。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打死为止!”
“父亲!”孔四贞急急地叫了一声,说:“兰儿平日是跟着我的,是我督导不严才会让她惹出这泼天的祸事来。父亲既要打,也连我一并打了吧。”她说着就起身跪在了一旁。
“你住口!”孔有德怒火盛极,道:“你可知如今在这朝堂之上,满臣最是猜忌我们汉臣。摄政王以花卉相赐,便是要安我等的心。如今花没了,摄政王一旦得知,能不疑心于我吗?我不能让两个下人给咱们孔家招致祸端!你也休要为他们求情!”
徐枫竖着耳朵听着,乌黑的眼珠子一转,似乎已有了主意。
孔有德又回过头来,大声叫道:“还等什么,快把他两个拖下去打!”
正待众家丁一拥而上的时候,徐枫却高声叫道:“慢着!”
众人一愣,目光纷纷投向了孔有德。孔有德也是一愣,怒喝道:“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
徐枫缓缓起身,道:“老爷,您刚所说的那番话小的斗胆想和您论论。若是小的说的不对,老爷再责罚也还不迟。”
兰儿一扯他的裤腿,小声提醒:“你别乱说话了,快跪下吧!”
徐枫不仅没有跪下,而且还向前迈了一步,说:“如果奴才没记错,老爷曾是明朝总兵毛文龙的部下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寂静一片,无人敢说话。孔有德更是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徐枫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回答孔有德的话,而是接着说:“刚才老爷说满臣猜忌汉臣,这一点奴才也深表同意。但老爷又说,摄政王赏赐花卉给老爷,是为了安老爷的心,呵呵,请老爷恕小的无礼,老爷此言却是差了。”
孔有德的怒气已是去了大半。他已无瑕生气,剩下的只有深深地震惊。
“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孔有德冷气森森地说。
徐枫行了一礼,道:“摄政王此举固然是安老爷的心,但更多的还是要做给其他的满臣看。中国有句古话,‘楚王好细腰,宫娥多饿死’。满臣们知道摄政王对老爷的态度,自然也不敢过分排挤老爷了。毕竟他们也得顾念着摄政王他老人家的面子不是?”
跪在地上的孔四贞也被徐枫的话震撼到,不自觉地站起了身来。“说下去。”孔有德的面色依旧严峻,但目光已和缓了许多。
徐枫应了一声,继续说:“老爷大可不必担心花卉丢失这件事。如果摄政王真会以此怪罪老爷,那他的怀柔之举不就功亏一篑了吗?再者,大清入关未久,京师内外,人心浮动。摄政王若是真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就该重用老爷才是。这点小小的闪失,他又怎会介怀呢?”
孔有德愣了许久,才缓缓点头,说道:“可是,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枫含笑说道:“奴才此举,正是为了提醒老爷,在朝为官,大可不必如此噤若寒蝉。有时越小心,就越容易出差池。老爷明鉴,小姐对奴才有救命大恩,所以奴才才出此下策,以报答小姐的恩德。冒犯之处,还请老爷见谅。”
孔四贞终于露出了喜悦地笑容,忙迎上去对孔有德说:“父亲,徐枫此言大大有理。看来,他不是偷嘴吃,而是要犯颜直谏呢。”
孔有德侧了侧脑袋,问徐枫道:“你所言句句是真?”
“如有半句虚言,天大雷劈!”徐枫振振有词地说。
孔有德赞赏似的点了点头,说:“好极了。”接着,他面色又是一变,叫道:“来人,把这徐枫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