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茶馆,取名自《诗经》中的“春水泛滥,折枝相赠”,是个佳话颇多的茶馆,在京城中颇负盛名,华景彦闲暇时的乐趣很大便来自于此。
作为茶馆,折枝内最出名的却是琴。各方琴友初来京城,都会选择到折枝茶馆展露一手,试试水。久而久之,是否能在折枝立足,就成为检验各位琴人琴艺是否过关的一项不成文的规则。
这里的琴音昼夜不绝,总有弹奏瑶琴之声,所以华景彦甫一步入,便觉得放松下来。
新来的店小二不认识华景彦,迎上去便道,“这位爷,您可曾婚配?”
眼尖的管事一看,赶忙冲上去,一把拉住那大胆的店小二,给华景彦赔罪道,“华公子,这孩子不懂事,新来的,您别介意。”
华景彦摇了摇手中坠着玉的檀香骨折扇,看着那茫然的店小二,“不曾。”
那孩子一听便提起了全身的劲,几乎要跳起来,“那便对了!这位爷,您今日必有良缘!”
管事简直想把小二的嘴给缝起来,再不让小二与华景彦多说话,“华公子,还是老样子吧,这边请。”讨好的弯着腰打断了小二继续要说的话,管事一个劲地将华景彦往楼上的雅间请。
华景彦倒是不太在意的样子,嘴边的微笑咧的更开,但似乎有点无奈。
见华景彦消失在楼梯上,管事这才直起腰来,一巴掌拍到店小二的脑袋上,疼的店小二嗷嗷叫唤。
“你小子认清楚了,那是当今乾王殿下,你那套东西唬旁的客人就罢了,别显到王爷跟前!听明白没!”管事指着小二怒道。
小二惊道,“乾王……乾王殿下?”
更重的一巴掌扇到小二头上。
“轻点声!以后见了叫华公子便是。”管事摆摆手,“滚去忙!”
窗边可以眺望到繁华的京城盛景。华景彦不常在白天来,所以这样的景色让他觉得挺新鲜。
突然,锦字房间中的瑶琴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开始弹奏一曲诉说国破家亡的悲歌。其指力之重,甚至盖过了房外吃茶人的闲谈。
或许是他们自己噤声听琴了。
整个折枝茶馆只有这悲壮的琴声在回荡。
许久未听到如此弦音,华景彦在随着琴声感慨的同时,心中不免升起好奇之意。没有多犹豫,华景彦提步到了锦字房间外。
掀开珠玉的帘子进到房内,琴声显得更振聋发聩,苦难与怨怼冲击到华景彦耳中。
比起琴声,更冲击到华景彦的,是坐在琴后的女子。
如此铿锵琴音,竟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不得不让人喟叹。
乔一瑾没抬头,只用余光看到走进来的人衣着不凡,想必是什么逍遥惯了的纨绔。茶馆内的人只管听琴,可没有一声不吭进来拜访的规矩。
不过琴意正酣,乔一瑾不想破了状态和意境与之理论,便垂下头集中更多的精神到琴上。
不知不觉中,曲子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段。乔一瑾心中舒畅,发现刚刚闯进来的人已经不见了,微微松了口气。
清脆的泛音结尾,一曲终了,房外响起了一致的掌声。
今日可算尽兴。乔一瑾想到,于是便打算回家了。右手在琴穗处一摸,本该挂在那里的东西却不见了。
乔一瑾顿时慌了神。
那是月姐姐最喜欢的芙蓉玉坠。月姐姐曾说,弹琴的时候都会把这个玉坠挂在琴穗上,以后要给夫君定情用的。只不过,最后因为乔一瑾喜欢,便送给乔一瑾当平安符了。
弹琴前她亲手挂上去的,中间只有那个纨绔来过……
乔一瑾拎着裙子下了楼,冲出了折枝茶馆。
深院宫墙内异常闷热,太阳下,空气都扭曲起来。
检查完皇上今日的功课,华景彦来到了太后宫中。太后娘娘是华景彦的亲姐,但身在后宫,华景彦很少来拜见。
“太后娘娘万安。”华景彦照规矩行礼道。
太后也并没有很客套热络的样子,待华景彦完整行完礼后,才不疾不徐地让他平身,赐座。
“大热的天还跑来哀家宫里,有什么事吗?”太后是个年轻的女子,也就比华景彦大了三岁,三十出头的样子。加上这些年保养的极好,举手投足间就像还没出阁的大家闺秀。
华景彦看着太后疏离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有一丝的难受。
“是关于骆清大人的事。”华景彦道,“最近,在流民的问题上,我们闹得实在太僵了。”
近些年气候不好,各地都多多少少有些灾情,大家都交不上税赋。严重的地方如青州,农民反叛,占山为寇,或是大波大波的老百姓背井离乡,逃去别的州府。
就在怎么处理流民的方式上,华景彦与骆清有了极大的分歧。
其实不止这次,自从华景彦当上乾王以来,骆清就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看。
骆清是三朝元老,年纪大了,有时候做事有些固执守旧,华景彦不想遵从他,可骆清实在名望太高,总是公然与他作对,总是会落些不好的印象给世人。
华景彦想缓和与骆清的关系,已经很久了。
“你想我怎么做?”太后漠然问道。
华景彦站起身来,严肃道,“臣想与骆府不要太过疏远,所以请太后为臣指一桩婚事。”
太后紧紧皱起眉来。
“与骆清的嫡长孙女,骆月。”
“谁?”太后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看见华景彦直勾勾地看着她,她突然有些心虚地回避了眼神。“是那个小时候被掳走的骆月吗?都被掳走了,你怎么娶她?”
“太后有所不知。骆月,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