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的时候,我想我应该顾不得细致地整理东西了。因为我感觉,今天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虽然我没有看表,但是我从房间里往外看时,天已经暗沉沉的了,只有残余的亮光挣扎着挤进落地窗,照着窗前的一方地。房间里的其他地方沉默无言地笼罩在灰暗里,只能享用到亮光周围的轮廓。
不应该呀。我站起来开了灯,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不过五点左右,天就这么暗。我又走到落地窗前,张望着远处。这时,我才清清楚楚地听见,窗外的风在“呜呜”作响,仿佛是在尽力吹走这满天压抑的乌云。
看样子,快要下雨了。我不确定这场雨会不会像先前那场一样,去得匆匆,只是希望不要影响到我的航班。
我赶紧走回床边,迅速地把东西整好,就像在跟雨较劲一般。我别扭而固执地想,要趁着没下雨,把一切事情都弄好。所以我提前离开了酒店,坐的士去了机场。虽然我也清楚,我可以加快速度,航班的起飞时间可不能因为“趁着没下雨”而提前呀。
机场的候机厅人还是很多。我找了一个周围相对人少的位子坐下,看了一眼手表,空闲时间还是有一会儿的。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我,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来打发时间,只好无精打采地斜靠在椅背上发呆,脑海里不知不觉地回放今天下午的事情来。
其实今天下午,我拿回香水之后,本就可以直接离开的。但是我并不想那样做。对此,我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来。而且,我对自己这种行为,也抱有许多担心。比如,会不会让他破费又买一杯咖啡给我;他要是因为我还不走而感到莫名其妙怎么办;我待在这里又没有话跟他讲,不是更让人奇怪吗……
但再多的顾虑,也抵不上我的心甘情愿。所以,我留了下来。为了能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我还绞尽脑汁地想要说点什么,好让他觉得我待在这里是有理由的。
我没想到,他却先开口了,“你不去赶飞机吗?”
他的话,是觉得我在这里打扰到他,想让我赶快走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知趣一点好。因此我马上起身说,“现在时间差不多,我正要去呢。”
他也站起来,“我也要回公司了。要不,我送你到酒店楼下吧。”说着,我和他正在往咖啡厅门口走。
我不太确定这是否是一句客套话,只好拒绝道,“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几步路就到。”
“好吧。”他为我拉开咖啡厅的门,等我走出来之后,他也跟着出来,“那改天再见。”
改天?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心中一跳。难道是说,我们会再见吗?
我想问问他,却还是没敢表现出来自己的疑虑,只能微笑着答,“好,再见。”
话音落下,我正要离开,他又拉住了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已经在我身后响起了,“谢谢你的咖啡。”
我回头轻轻地笑着,“不客气的。”我没敢看他的表情。但是我暗自猜想,他应该和当时的我一样,也是微笑着的。
或者说,跟现在的我也一样——因为我刚刚反应过来,在回想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扬起了嘴角,宛如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我赶紧坐正来,收起难以掩饰的笑意。
别去想了,别去想了。世界那么大,而且有着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我和他哪有那么多藕断丝连的缘分呢?我没有他的名字,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纵使他说改天再见,可回国之后,我大概也永远见不着他了。
一丝失落猝不及防地掠过心头。我用力摇摇头,想摆脱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情绪。
等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后,头脑也渐渐地清醒起来。这时我才意识到,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该去登机了。
我抬头看看显示屏,想看看我的航班信息。在看清屏幕之后,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到上海的航班推迟了。
我走到机场的落地窗前,玻璃窗上早已一片模糊,只看得见窗外漆黑得如泼墨一般的巨大天空下,涂抹着连成一片的朦胧的暖黄色。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脆响,丝毫不逊色于机场内的嘈杂。接连不断的响声,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较劲意味。每一滴豆大的雨点,敲在窗上,迅速晕开成一片手掌大的水痕。水痕一散,又有无数新的雨点打下来,抹去了那散开来的短暂清晰。
虽然窗外的景色是看不清的,但是我很享受这种感觉。我情不自禁地手掌贴在那偌大的玻璃窗上。冰凉顺着手心蔓延,好像山涧里的一股清泉,缓缓流进心底。
对我而言,那不是一种冰凉,是一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