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韩林家的应承,丁香这才高兴了,兴致高昂地领着铁柱几个小子走到临水的河滩那里,埋头开挖。
姜薇跟着过来,只是顶个名而已,站在那里韩林家的几个扯了几句闲话,瞅着那一群兴致高昂的人,笑了一回,转头打量四周。
如今已快一脚踏进三月里,冬天的痕迹是一丁点都瞧不见了。抬眼望去,到处是一片鲜绿,有些向阳处的槐树上,已绽放出零星的花苞,空气中隐隐有槐花的香甜弥漫开来。
耳边是铁柱几个小子的大呼小叫,鼻尖是草木花香交织的清新气息,头顶是融暖得叫人忍不住犯懒的春阳,如此安然宁静的氛围,叫姜薇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前世的经历是一场梦,姜家与她而言更是一场梦,唯有眼下,才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她站在那里足感慨了好大会儿,才拉回思绪,指着河对岸的庄子问韩林家的:“韩大娘,这个庄子是谁家的,怎么到现在也没瞧见有人做工?”
初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这边的庄子和姜家的庄子一样,只是为了省头遍人工,这才没动静。
可眼下姜家这边的庄子已忙得热火朝天的,二遍草差不多完工了,对面的庄子,还是静悄悄的。不但没短工做活,就连管事的人也不见进出一个。
韩林家的几个正在那里商量着,因姜薇一行的到来,而被耽搁的烧香还愿的事儿。听见这话,朝对面望了一眼,重重嗨了一声道:“他家啊,就甭提了,这个周二,是个比李回他爹娘更无赖狠心的狗东西。”
李回他爹娘,那是乡里头不要脸不要皮的无赖。
这个周二那是阴毒,一肚子坏水的无赖。
这周家,先前倒不是什么有家底子的人家,就是周老爷是个肯吃苦的,运道也好。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在县城开了一间绸缎铺子,又买下了这处田庄。
当然了,人家可不像姜大老爷,财大气粗的,一把拿出几万两买庄子,人家当年买的时候,就是按荒地的价儿买的。
说到儿,韩林家的忍不住气愤地加了一句:“这也不知道府里是怎么想的,咱们这处田庄,当年就是叫刘家大老爷给骗着买来的。听人说,当年这边因这条老河道老发水,冲积了一大片子荒滩地,这宝丰县城里就有一路人,专程把这样的地给买来,稍稍收拾了,与人家合力作局,骗外头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买。可旁人不明就里,我不信那刘家大老爷也不明就里。他这是专程骗大老爷,好从中吃油水!当初咱们这是按一亩十三两的良田买的,可实则,这地一亩三两银子就算多了。”
刘大老爷和人家合伙从姜府一把骗走两万两银子,老太太居然还兴出和刘家结亲的心思。
姜薇就默了默,这档子破事儿,咋还没过去呢。
不在意地摆手道:“大约是想着什么锅配什么盖儿呗。”
说得韩林家的一笑,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笑:“如今你这个盖儿,可不是什么破烂锅都配得起的。”
哟~~姜薇挑眉,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把自己看这么高。
她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朝着韩林家的施了一礼:“多谢大娘抬举。”
韩林家的叫她气笑了,忍不住动了动爪子。又接着说起了这周家。
周老爷子的为人,听说倒不错,为人厚道,价钱公道,当年他在的时候,周家的绸缎铺子还是挺红火的,整个宝丰县除了姜府东府三少奶奶的娘家杜家的铺子,便数着他家的了。
可是好景不长,周老爷子一病去了。临终前,把这铺子一分为二,分给两个儿子。庄子也一样,以进庄的土路为界,也是一家半儿。
一开始也还好,兄弟俩各自经营的各自的,又是好景不长,周大也一病去了,只留下一个年方九岁的儿子。
家里没了男人支撑,周二那嘴脸就一下子难看起来。
先是诬陷长嫂偷人,紧接着就打着替兄长守家财的名义,强行把绸缎铺子和庄子都并到自家。
自此过后,一文的利钱也不给周大媳妇。周大媳妇不依告到族里,可是族里的人早叫周二收买了。来只管来,听只管听,酒菜吃也只管吃,只是不说事儿。
后来周大媳妇就告到衙门。
韩林家说到儿就道:“倒也还不错,咱们县原先那位县太爷,并没有推,当堂就把官司断了,叫周二还周大媳妇铺子和庄子,再还他这么些年替周大一家管铺子和庄子所得的利钱。”
可是周二自得了铺子和庄子,根本不好好经营,天天图大的,往府城跑,跑了没几遭叫人给勾得,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家财早叫他给耗空了。
县令大老爷断归断,可他没银子还。那铺子也早叫他转手卖出去了,庄子倒还在他手里,可他摆明了想赖帐,有人想买这庄子,他就往海里要价儿。
韩林家的说到这儿道:“本来听说周大媳妇还要再告官,可是不巧,咱们县这位好不容易盼来的青天大老爷,去年冬上突发心悸死了。眼下衙门根本没人主事儿。那个周二呢,手头早没钱了,去年这地,听说还是他东拼西凑借来的银子耕种上的,眼下怕不是,又往府城快活去了,单等着老天爷把满地的庄稼给他长好了,好来收钱呢。”
姜薇只所以问这个,一个是奇怪,二来嘛,她才刚细细打量了,对面这庄子的面积也不小,如果她有银子,对面这主家也无心经营的话,她正正好买来,和姜家的庄子做个邻居,这样一来,也能借借姜家的势,挡一挡那些有可能出现的麻烦。
哪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一番隐情。
又好奇:“这庄子不是一家一半儿么,怎么周大媳妇也不管,或者干脆卖了?”
韩林家的就叹道:“说是一家一半儿不错,地契也在周大媳妇手里,可她敢卖,县城里的人也得敢买啊。没点势的人家,买了就净等着周二那个不要脸的闹吧!有点势的人家,就像咱们东府的三少奶奶的娘家杜家,人家哪看得上这样的庄子?那边的地力也不比咱们这里好多少!”
姜薇心说,她看得上。
可惜,她手头一来没银子,二来嘛,要想合法拥有一块田庄,只指着她是不成的。只能等两个丫头成了亲,或者落在何文庆名下。
可还是那句话,她没银子。
对面的庄子即使是没有姜家的大,也得有姜家的一半儿大。千亩的地,又养了这么些年,一亩就按五两银子吧,这就是五千两。
她愁了一会子,就又把这事儿给抛开了。
不急不急,只要功夫深,铁柱还能磨成绣花针呢。只要她坚定不移地走赚钱这条路子,总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庄子的!
因田里的活计总算安排顺畅了,姜薇那里也暂告一个段落,韩林家的几个也没事儿,站在边上说了一会子闲话,见那几个小的,包括丁香,都在那里兴头头地挖菜,也跟着过去,就在边上搭手。
人多,这一大片子蒲草又是天生天养的多少年没人动,长得也密。也就不一会子,大家就挖了满满两大抱。
丁香怕今儿卖不出去,白糟践了东西,就叫大家停手。先把挖出来的蒲菜收拾一下子,她先跟着到镇上看看,若是好卖,明儿再挖。
铁柱几个都还没玩尽兴,就被叫停,极是不甘心。也不去收拾菜,就拿着箩筐在浅水处兜鱼玩儿。
这会儿人多,也没人指着他们做活。
韩林家的几个,把挖出来的菜抱到向阳的干爽处,按丁香说的,一根根剥去杂叶硬皮,只留下里头白生生的嫩芯,又拿青草绑成小捆子,一一收拾好,丁香见天色还早,就忙忙地叫上李回,把菜装了车,急急往镇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