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那个叫李回的年青人,带着他祖母住进了咱们庄子里?”姜芫沉默片刻问。
据传李回只所以杀父弑母,是因他们掐死了把他自小养到大的祖母,绑石沉尸于河中。过后,他离家逃亡,遇上作乱的流民,这才加入其中……
“是,丁二亲眼瞧见的。婢子也问丁二了,这事儿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旁的缘故。丁二说……”绿枝把丁二的那番解释,简简说了一遍儿。
照这么说来,倒像是单纯的巧合……
姜芫动了动唇,还是问了出来:“庄子那边,他可去过?”
绿枝忙摇头,又将丁二的话,从头到尾一丝不落地复述了一遍,包括刘喜两口子过去的事儿。
姜芫皱眉,半晌淡声吩咐道:“叫秦妈妈寻个妥当的人,把这事儿散开。”
绿枝不由得讶然抬头:“姑娘?”
这话怎么听都是姑娘在帮那个人。
姜芫淡声道:“上京在即,我只是不想祖母和母亲再为此伤神。”
那就是个不择手段不顾后果的疯子,惹恼了她,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波折。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在她这里耗着。
她与她而言,当时或许算得上一个对手,但眼下,她,不值一提!
念头闪过,一道决绝入水的影子自脑海中划过,少女冷淡的眼眸中,不觉添了几分疑惑。
其实她至今不明白,上一辈子林夙为何那般维护她。
一开始,她以为,如那个疯子所言,她与他早已情投意合,是自己抢走了属于她的幸福,甚至于到死,不,是到前几日,那件事发生之前,她还这么以为。
现在,她明白了,并不是。
她为什么如此执着地疯狂报复自己,报复姜家,真正的原因,就是在她第二次出现自己的面前,面对自己的质问,状若癫狂地喊出的那些话:“你问我为什么,我还要问你为什么?是,我亲娘不要脸,奔了你们姜家来,活该我受苦受你们作贱,你们一把把我推到火坑里,我认!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的丫头也往火坑里推!绿翘和丁香我原说要放出去的,你们为什么不许?你们毁了我不要紧,可你们毁了我亲手救回来的丫头,这口气,我就是不忍!”
为此佐证的,是秦妈妈前几日的话:“丁香啊,原是染了风寒,病重了些,王家的见她眼瞧医治不好,就要把她拖出去自生自灭,正正好叫她瞧见了,死拦着不准把人送走,又是请医又是拿药的,这么闹腾了一番,竟然把人给救回来了。后来也和绿翘一样,到了她身边。就是,她那头事儿不多,丁香也爱厨下的活,就想去厨房帮忙,王家的先是不许,她就拿着棍子在那里喊打喊杀的,王家的没了法子,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叫丁香留在大厨房当了个半差,没工钱只做活,但她瞧着,也挺乐意……”
她没有亲人没姐妹——姜家这些人在她眼里不算。
有的只有身边这几个人,都是她跟捡小狗小猫似的捡回来的,甚至不惜为了她们一个小小心愿如此兴师动众。
说是如珠如玉捧在手里也不为过,最终却因姜家,落得如此下场。
她,确实有理由这么做。
可笑的是,她当时还以为她是在狡辩。不过两个丫头罢了,有什么紧要……
可既然没情谊,为何她在自己面前大放那些子虚乌有的厥词时,林夙并未阻止,而是采取了放任与默许。
姜五是什么样的性子,在哪种情形下,会做出什么事,其实她并不了解。
投水像是她会做的事儿,又不太像。
听闻,她在逃离刘家之后,曾被卖入过不堪之地,林夙第一次带她回府,就是从那样的地方,将她解救出来的。遭遇过如此不堪之事,也未寻死,她为何会因这么一件小事,就轻易寻死,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没做过?
可林夙既然成婚前待她没有情义,过后又无甚交集,为何会那般维护?林夙的父亲,记忆中,不,是在很长一段时内,在她面前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形象,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要陷害姜家?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两个人的异状还有林夙父亲的转变和那个人有关。
她上一辈子,一共见过这人三次。
那是一个手持卦幡的老者。
他身着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袍,面容枯瘦,留着一头乱遭遭的头发和胡须,初初一看,和寻常靠与人卜卦为生的算命先儿没什么两样。
一开始,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哪怕,他头一见自己,就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那是到京城的次月,也是往前的十一月初九。
一番忙乱之后,诸事安定,祖母与母亲接连交际多日,有些乏了,便想去城郊的永福寺散心,她兴致高昂的跟着去了。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在寺里用过素斋,祖母二伯母和母亲三个要歇息,她与四堂姐,以及二房的庶女姜八姑娘呆不住,便央了祖母去寺门前的庙会逛一逛。
祖母允了。
当时她还记得,她和四姑娘八姑娘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买些小玩艺儿,迎面便走来一位手持卦幡的算命先儿。
这是寺前的庙会,旁的不多,就这样的人最多。大家都没当回事儿,四堂姐和八姑娘被边上一个摊子上售卖的团扇吸引了。她是因为母亲爱与她添置这些小玩艺儿,自来不缺,倒是想寻一两样,案头清供的小玩艺,送与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