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寰缓慢露了笑,思量着,这大周的宫里,究竟能不能容得下感动二字。
毕竟这具年轻的身体里住这将近四十岁的灵魂,若真是二八年华,她也许会少一些理性。
又说了片刻才停,许是上了年纪,镌了些细小纹理宁静柔软的眉宇间多了一抹倦意。
赵太后于是唤了元芝,离了鸣鸾殿去。
谢寰送走赵太后,正打算回屋。自余光中瞥见一个宫女,鬼鬼祟祟自拐角处探了头张望着,见她回眸,便十分紧张的缩了回去。
谢寰眼波浮动,随即对身旁的人道。
“跟着她,小心些,看看能不能探出是谁派她来的。”
素凝收回目光,应了声是便追了上去。
望着素凝渐渐远去的背影,谢寰想失去了一个至亲之人,如今用起旁人来,倒有了几分公主的模样。
兴许是她在这宫里待了太久,久到几乎快习惯这宫里的主仆之别,几乎快忘了她也曾是个生活在人人平等的世界里,曾无忧无虑的少女。
不过,那宫女离开之前的神情,总叫她有些在意。
不对,她不是宫女,她身上穿着的根本不是宫里的服饰,亦不曾做宫女的装扮,只不过突然出现在此处,谢寰便下意识以为她就是宫女。
就连她离去之时的神情也极为不对,眼中虽有惊讶和被发现之后的恐慌,却又似乎不止去次,好似,好似在离开之前那最后一眼落在了她头顶。
谢寰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
果然,鸣鸾殿的琉璃瓦上多了道人影。
那人也是瞧见了她的,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带着她看不动的情绪。静静立在那屋顶,纵是被人发现了去,亦不会慌乱,好似有着十足的把握能在这宫里来去自如。也不知站了所久,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睛,那巡逻的侍卫,往来的宫女太监竟是没一个瞧见了的。
谢寰亦盯着那人,此人想必功夫极好,又应当是平日里能随意进出宫中之人。
如今正开的宫殿正门乃是玄金门,若从正门而入,到这深宫里来,怕还是要上一段时间的。
不过更奇怪的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按她平日的眼力,应当不该连那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水华宫原是先太子谢旬的住所,自然修的位置极佳,原本是紧挨着先前的御书房,只不顾谢鸿兴即位以后就将行宫政所全都迁居到了皇城另一端,经此,水华宫才渐渐偏僻起来。
原本这宫里可是有她那个死去的便宜老爹留下的大金银珍宝,可惜,都被人卷了去。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比如这一片难求的琉璃镶金瓦,比如这宫殿里柱子上、地面上的真金白玉。
又比如这宫殿修的坐北朝南,采光极佳,按理说,谢寰此刻站在院子里,原本屋顶那人的面孔不会同身后的黑暗融在一处。这神奇却又颇为诡异的一幕就这样映在的谢寰的眼里。
“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此?”
既然不能瞧清面孔,那推断一个人的身份也只能从衣着身形,体貌特征方面着手。
至于外表,除了那张脸,其余早已映在了谢寰的脑海中。
谢寰背书没太大记性,但在识人方面确是极有天赋的,但凡见过一次便不会忘了。
她总不至于蠢到问那个人为何在此,避开侍卫,又如这般光明正大站在她屋顶之上的男子,自是不会告知来意。
那人没有回答,连动作都不曾变过。
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二人又对视良久,久到谢寰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谢寰瞧见那人扭头,见鬼,脸都看不真切了,那双眼睛倒是清清楚楚。谢寰分明瞧见他眼眸中划过一缕寒光,好似杀意。
仔细一听,那宫墙深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步履沉稳,应当是巡逻的侍卫。
谢寰回神正欲去看屋顶的人,就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好似落叶一般点地,重新去看,屋顶早已没了那白衣身影。
见鬼!
此人究竟是何意图,谢寰正欲回头,就听见一道极为清冷的声音传来。
“不必回头。”
谢寰一惊,生生止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