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四处扫视一番,抿唇不语,片刻才道。
“摆驾清宁宫。”
“是。”
一行人随即往清宁宫方向去。
谢鸿兴在门外站了片刻,环视一周,除了竹林假山再无一处精致美景,倒是分外干净,一如既往的僻静。
谢鸿兴不喜欢右手边那片竹林,微风拂过,嗦嗦作响,随即加快脚步穿过这座园子。
五岁那年,他在竹林里捉了蚂蚱,撞上大皇子,于是被人吊在高竹之上整整一日。尽管是细竹,他看着仍是有些不痛快。
这些事,母后并不是不知。兴许她正是想避开自己才挑了这样的一处住所。
谢鸿兴步子慢了慢,随即走得更快了些。
苏沐低着头跟在身后,目光闪了闪。
皇上这是想起不愉快的事了?
那瘦矮的小公公在清宁宫门外侯着,垂着头安安静静,这一点倒是和苏沐很像。
皇帝睨他一眼,随即大步跨进清宁宫,又在门口停了停,待他瞧清屋中景致,这才缓步上前。
此时,两鬓斑白的太后正端坐在圆桌前,面前摆着一桌的素斋。
皇帝脸色不是很好,太后抬眼瞥了瞥,又垂了眼眸去,平静道。
“皇帝今日怎么有空来哀家的住处。”
十多年来,皇帝还是头一回来她这清宁宫,想到此处,太后不由四处望了望。
这宫里的一物一景甚是朴素,皇帝过惯了好日子,怕是不喜欢的。
“母后。”
皇帝眯着眼睛。
“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怎能委屈母后。”
言罢,便有宫人从外头鱼贯而入,不过片刻就将一桌的素斋换成了各色的肉食。
太后并未出言制止,瞧着满桌鲜艳的菜色,片刻才抬了眼,挥挥手让人将自己面前的碗筷撤了下去。
“皇帝若是想吃这些,吩咐御厨多做一些便是,来哀家这里作甚。”
皇帝闻言嗤笑。
“母后当真不知朕为何而来!”谢鸿兴看着屋中所设佛堂,那堂中金佛却是唯一一件金饰,反观太后一身素白衣裳,未曾梳洗佩戴头饰,心中愈发不快。
“皇帝说笑了。哀家不过问宫中事务多年,又岂能猜中皇帝心思。”
话落,又望了一眼面前的饭菜,寡淡道。
“哀家最近正在沐浴斋戒,皇帝这些东西送的不是时候。”
“听竹,扶哀家起来。哀家还要礼佛,皇帝你自便。”
宫女听竹呆愣片刻,平日里太后甚少唤她侍候,今日竟当着皇帝的面唤了她的名字。
听竹,竹,又是竹,小小宫女而已。
谢鸿兴憋了满心的怒火一下迸发到极点。
“母后为何要将谢寰的画像送给梁国大皇子,难道真要看着朕将天下拱手让人母后才甘心?还是在你的心里,儿子就不配当这个皇帝!”
“皇帝你失态了,哀家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太后在听竹的搀扶下,缓缓跪在了金佛前,闭上双眼,佛珠串在手中缓缓转动。
“哀家从不过问宫中事宜,又如何将画像送出去?皇帝多虑了。”
“好一个多虑。母后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儿臣告辞!”谢鸿兴拂袖而去。
时隔多年,好好一场母子相聚不欢而散。
待宫外脚步声渐渐远去,跪在佛像前的太后才缓缓睁了眼,无声念起了佛经。右手执起犍稚一下一下敲起了木鱼,缓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