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不愧是淮中百年世家,底蕴之深厚,让人惊叹。且不说这一方府邸玉石成映、精美绝伦,就连这房内的一根暗梁,都雕琢的细腻无双、栩栩如生。
花开富贵,最为常见的牡丹国色,被工匠洋洋洒洒仔仔细细的雕了一整根。寻常富贵人家的暗梁不过雕些花鸟做做样子,图个喜气,再为简单者甚至只是雕个浮云的形状,不会过多打磨。反正在这一丈之上无人可见,做的再过精致又能给何人欣赏?
可谢家的工匠却是耐人寻味的在这暗梁之上费了一番功夫,这雕工、这技艺,细看之下竟是不输普通人家置于厅堂、待客接物的摆件!
黑衣人露在面巾之外的双眼突然眯了眯。不对!
雕梁之上凹凸有致、沟沟壑壑繁复不平,然而日积月累,怎会如此干净?!就算下人勤快,连这屋梁之上都经常擦拭,也不会连凹槽中都未沾半分尘埃。除非……
黑衣人手一松,翻身轻踏,飘落在梁上,蹲下身,用手指依次摸了摸四面。三面光洁如新,只有一面积了厚厚一层浮灰。
这梁,竟是被转了半圈!
“这房间被动过。”黑衣人站起身来,掏出干净的绢帕,擦了擦手,自上而下打量起谢轻河的这间屋子来。
石为柱,木为梁。室型宽阔,方正有余,而静雅不足。入目一览无余,最不适合安置机关,也难怪那些人草草搜索了一番就匆忙离去。
不过世间擅长机关巧术的高手众多,也不乏隐士奇才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在那些看似大开大合之地设计出人意料的暗道密室。这样鬼斧神工的高手光他知道的就有好几位,例如前朝的‘匠手’周光,再例如百年之前的‘影师’江怀。
照这旋转过的横梁和屋内遗留的痕迹来看,那些不知来历的黑衣人定是被这房间的表象骗了过去,没有意识到机关密道的存在。如此,谢府上下遍寻不得的小少爷谢轻河……应是藏入了密道,性命无虞。就是不知那幅人人趋之若鹜又遍寻不得的西陵九星图,是否也随他入了这南院深处?
门外火光闪动,一行人急速走来。梁上之人敛了心神,和同伴相视一眼,各自找了暗处暂避。
“这是怎么回事!!”刘管家眼底一片乌青,眼中的浑浊让他似乎在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分。看着一室的凌乱,眉头紧锁,面色难看到极致,一人连忙上前,说了事情的经过。
“什么!少爷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刘平中闻言一惊,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十年之前谢家动荡,夫人故去,大小姐自那之后也体弱多病,一直养在深闺不曾见人。这些年来,老爷思念亡妻,未曾续弦,不再有子嗣,可以说这谢轻河小少爷便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将来定是要承袭谢府、成为这淮中百年世家的主人。
谢家一直安居在这淮中之地,虽有宵小,却只求财,未曾有人下过狠手,然而今日南院一夜之间遭人血洗,少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他如何向老爷交代、向这个他呆了大半辈子的谢家交待?!
额间的汗滴顺着脸上的沟壑而下,刘平中面色死灰,顾不得擦,连忙一拂袖,转身朝着门外东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