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书房内,身材窈窕的婢女推门而入。书案前的人正盯着手中的书册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皱着眉,不时的提笔写下什么,专注的连她进来也毫无察觉。来人无奈的叹了叹气,放下手中的茶盘,抽出灯下的铜针,挑了挑灯芯。
昏暗的室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埋头在书册中的人终于抬了头,目光清明,神色温柔。
“东西给他了?”
“当然,不然榆香哪敢回来。”穿着婢女衣裳的榆香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尽是不满。他一句话,阁主大人便不顾一切,将嘉云东楼翻了个底朝天,可真是把外宗当执书阁来使唤了?!
得知他人在淮中,明修阁主更是立即放下嘉云城的事务,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不过是金家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惊动堂堂执玉阁的阁主亲自前来,这又让东楼众人如何去揣测?
“你也别怪他,青魂难得,他着急用,一时半会弄不到,我理应帮他一帮。”书案前的男子微微一笑,恍若清风拂水而过,微凉沁入人心。
“这可是青魂!青魂!!当年从南疆之地也就流传出来这么多,如今倒是被他一下子全搜刮了光去!”想到那人收下青魂时戏谑的表情,榆香气的险些又跳了起来,深深呼了两口气,总算按捺了住,撇了撇嘴。
“慕容,你不懂……”男子目光微晃,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眼前浮现那抹纤细修长的身影来,灼灼其华,潋潋其光,“不过是青魂而已,为了他,哪怕覆了嘉云东楼……又何妨?!”
众人眼中的东楼明修公子如玉、温润如水,在商界翻云覆雨杀伐决断不过信手巧笑之间,哪里见过他如此郑重肃穆的样子,连慕容榆香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大惊,恍若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冻彻心扉。
嘉云东楼,嘉云商界最为神秘的存在。从有到无,从小到大,一步一步打通边关贸易、整合南北商贾,明修阁主花费了近五年的时间,才建立了如今声名鹤立的嘉云东楼,可为了那一人,竟说出东楼可弃的话来,如何不让她震惊和不解!
云夜啊云夜!你何德何能,值得阁主如此付出!
“我……”慕容榆香心中酸涩纵生、似有不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作了罢。自己不过是个外宗弟子,连进入无念山的资格都没有,不过的是得了阁主怜悯才能跟在他的身边,被人尊称一声‘慕容姑娘’,又有什么权力插手离宗之事!所能做的,不过是守护在那个人的身边,竭尽所能,为他分忧罢了……
从桌案上堆成小山的书册中拿了一本,眉目如画却又小心翼翼的女子敛了衣袖在灯旁缓缓坐下,纤纤素手拂过字里行间。转瞬之间恢复凌厉精明的本色,一目十行、诸事于心,又变成了明修身边那个最为得力的慕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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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宗——执玉阁。
务农经商、访学寻术,涉国之命脉,供民之所需,为士之所求。执玉阁的弟子不列宗谱,不论辈分,不入无念之山。
世人皆以为执玉阁不过是离宗处理外事之阁,打理祖产,收租纳粮,打点宗派上下开支而已。然而只有慕容榆香,这个跟在明修身边数年的人才明白,所谓的执玉之阁,是一个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
供盐粮、易铁瓷、建银号、通货运,百业皆有涉猎。这些四散各地的商户控制了南秦九州几乎四分之一的经济,虽不以执玉外称,却或多或少、千丝万缕的有着执玉阁的影子。就连二人所处之地,那个在淮州乃至江南极负盛名的陇玉金家,都只不过是执玉阁阁主手中,可有可无、入不了嘉云东楼的一方末业。
嘉云浮宇寻踪去,执玉已入东楼中。嘉云东楼出自明修之手,却只能算是执玉阁的一部分,可想而知,当真正的执玉阁,展现在世人面前,会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执玉阁主身在淮中,来自九州各处的公务自然而然的接踵而至,陆续送入了金家。既要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踪迹,又要面面俱到,将四地的事务有条不紊的处理完毕,就算将人劈成两半,日夜不停操劳,怕是也分身乏术。这也是榆香不愿明修阁主离开嘉云城的原因之一,毕竟是自己的地盘,有些事做起来就方便许多。哪像如今,别说东楼的对手,光是应付沈家、君家的眼线,就让人头痛不已。
明修放下笔,将手中看完的部分整齐的摞在左边最上层,正准备伸手去拿另外一本,却是顿了顿,收回了手,靠在椅背上,看着灯下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榆香,眼神中带着丝丝闪烁的笑意。
“怎么了?”容貌秀丽的女子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目光盈盈,却是手中用力,握紧了书册。每次阁主露出这样的浅笑,慕容榆香的心都会经不住的一颤。分明是身系南秦九州经济命脉,手握数地一城生杀大权,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之人,为何会有如此纯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