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百航早憋着一肚子气,铁青着脸没好气道:“劝?我刚才只提了点异议,差点被枪毙了,你们谁不怕死,尽管去说吧。”
一听这话,棚长们都蔫了,连排长都差点挨了枪子,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小棚长敢哪敢去见钟高英,怕活的不耐烦了。
一阵无言沉默,棚长们都有些绝望了,此刻退不能退,前有敌军重围,左有包抄,右有拦截,只有等死一条路了,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拿不出个注意,最后只得把求生的目光寄求于韩百航身上,毕竟他是排长,在这种生死存亡时刻,众人心里上更愿意相信他能拿出办法来。
韩百航看懂了众人的目光,心里烦躁不安起来,说到底他内心深处还是那个独善其身的小市民,从未想过会有三十几条人命落在他的肩上,这个压力实在太大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起来,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周围又想起了密集的枪声,棚长们的心猛然抽搐起来,徐彭祖悲凉的喊道:“排长!”
韩百航咬了咬牙,要说逃命的办法他自然是有的,那就是违抗军令,带领五排撒丫子逃跑,可这个话不能从他嘴里讲出来,否则日后追查起来,军法饶不了他,因此他欲言又止,只是垂头叹气。
棚长们见到他这样子焦急的不得了,忍不住逼问道:“排长,您倒是说话呀,弟兄们都等着你活命呢。”
韩百航苦笑一声道:“办法是有的,可我们不能去做啊。”
棚长们听到有活命的办法,眼睛不由的亮了起来,他们仿佛溺水的人,自然要抓住身边的每一根稻草,可不管后果了,纷纷说道:“排长你说,只要能活命,不投降敌军,甭管什么办法都行。”
韩百航犹豫再三,提前打了个预防针:“这可是你们要我说的,日后上头追究下来,与我无关。”
棚长们忙不迭的点头,拍着胸脯说道:“那是自然。”
韩百航让棚长们附耳过来,低声道:“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也不瞒你们,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违抗军令,撤退!”
棚长们倏忽一惊:“咱们撤退了,岂不是把队长他们暴露给敌军了。”
韩百航冷笑一声道:“就算咱们不撤退,又能阻挡得了皖军几时,现在是晚上,皖军还无法发起合围,若是等到天亮,皖军就会将我们铁壁合围,到时候怕是连一个小时都抵抗不住,既然结局可以预料,我们何必做无畏的牺牲,再说我们也不算是完全抗命,玉帅的命令是奇袭团河,现在奇袭的时机已经没有了,战场瞬息万变,抱着死命令不懂变通只会连累三军,咱们只是暂时后撤,以待战机罢了。”
韩百航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给自己的抗命撤退找到了原由,棚长们听了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了。
韩百航冷眼旁观,他只是提出一个中肯的建议罢了。如果棚长们愿意留在这里等死,他自然不会阻拦,事实上他已经想好了在战场上逃命的办法,找一身皖军的军服换上,趁黑夜无人细看,无论是装皖军伤员和是死尸,都有七成把握可以逃离战场。而且他对后路也想好了,直皖大战后北方就成了直系的天下,因此北方他是不能多待的,只能去另外三个地方了,一个是去广州投奔孙中山,混个国民党元老当当再一个是去上海,这个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是冒险者的天堂,他向往已久了最后一个是去东北投奔张作霖,要知道直系的风光也就四年,北洋里也就奉系笑到了最后,在国民政府时代仍大放异彩。
“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下面我分配一下兵力,准备向敌人发起冲击。”韩百航拔出手枪,毅然决然的说道。
棚长们心里一紧,如果说韩百航刚才没有说明活命的办法,他们或许能慷慨赴死,向敌人发起决死冲锋,可现在有了活命的机会,他们内心动摇了,生与死之间,他们选择了前者:“排长,我们听你的!”
韩百航沉默片刻,实际上刚才他所说抗命撤退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更多是拿来试探众人,为的是让众人彻底信服自己,如今效果已经达到,他就说出另外一个中庸的办法了,开口道:“我听向导说过,在我军东面有一条永定河的支流,那个方向敌军部署肯定要薄弱些,我们可把进攻方向选在哪里,这几天没有下雨,河水肯定不算湍急,我们可以试着武装泅渡,也不失为一条生路。”
棚长们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不到最后关头,没人愿意做逃兵,韩百航也是一般,只不过他实在不愿待在钟高英手下送死,只有脱离了主力才有一线生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