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宛此刻才发现,她今日走过最长的路,是轩曜的套路。
忍着一身酸疼,荼宛眼巴巴看着轩曜走近自己,蹲在眼前,却没有要过来扶她的意思。
两个人隔了一步距离,为了显示他是正人君子,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轩曜故意道“姑娘,可否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说不可以,好吗?
这混蛋,问的礼貌,但根本没准她拒绝。
荼宛也是个拧脾气,想着他不仅忘记自己的样子,姓名也不记得。既然如此,那还不是任由她胡诌?
眼光闪烁几下,荼宛道“我姓余,多余的余你叫我余姑娘就好!”
“名呢?姑娘只愿说姓氏,莫非这名,见不得人?”轩曜含笑看她,那眼神里,满是戏谑。
荼宛无奈,嗯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宛!”
她声调很低,轩曜只听的模糊。跟那个宛字,十分接近,不觉追问一句,“哪个宛?”
荼宛咬牙切齿“完蛋的完!”
她说完,轩曜便慢慢站直身子,“余完?鱼丸!姑娘这名字起的,实在是非常的有意思!”
荼宛听他将这两个字连在一起读出,才意识到,自己竟起了这么一个憋屈的名字。余完,鱼丸!
一听就是被人揉搓的命!
“你问完了吗?可以扶我起来了吧?”荼宛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她现在只想回到床上去,安静的躺着。
“不着急,在下还有几个问题?”
“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性问完吧。”刚说完,荼宛又改变主意。“不行,我先说好,你要是问乱七八糟,奇奇怪怪,我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可不能勉强我回答。”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问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还硬要我说,那分明就是在整我!”
轩曜似笑非笑,从前满是星辰的双眼,此刻全是令她不敢直视的陷阱!
他笑的勾魂,荼宛忍不住心跳加速,为何有种口干舌燥的?
“姑娘放心,在下的问题,除非你不想回答,否则对你而言,算不了问题!”
荼宛撇开头,不去看他的脸,以免被轩曜诱惑。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荼宛呢喃道“那你快问,我真的很累了。”
盯着她的头顶,轩曜淡淡问她“敢问姑娘与在下是什么关系,你可知道我梦中之人是谁?”
又是这个问题,他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死心眼的很!这一点,跟从前倒是如出一辙。
沉默一下,荼宛才抬头看他,眼神透着一股怪异。“实不相瞒,我跟你乃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说完这话,屋子里安静的不能再安静。流水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划过,轩曜裂开嘴冷笑“看来姑娘很想睡在地上,那在下成全你便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在下囊中羞涩,这客栈简陋异常。小二说,这屋子是最差的,所以夜里不仅有风,而且还有蟑螂!若是在姑娘身边爬来爬去,姑娘也莫要害怕才是!”
荼宛甚是无语,她是谁?蟑螂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有点恶心,她什么蛇虫鼠蚁没见过,但是
但是她记得阿爹小时候说过,如果不保持干净,蟑螂这东西会钻进人的耳朵里,耳朵里繁殖!
那就惨了!
眼看轩曜一步步往外走,荼宛终于忍不住叫喊,“我说!我说实话还不行吗?”
轩曜停下开门的动作,慢慢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她,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荼宛瘪瘪嘴,有些无奈“我跟你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是亲兄妹,但其实也或多或少有一些这方面的瓜葛,我以前,都叫你轩哥哥。”
只不过这个称呼,也可以称呼情郎。这一点,她自然没有告诉轩曜,打了一个擦边球。
轩曜继续沉默,分明是让她继续往下说。荼宛咽咽口水,“你先给我倒杯水,我口干得厉害,喝完了我再告诉你。”
轩曜也不为难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荼宛接过一饮而尽,整个人就觉得舒畅很多。
刚才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也消失了。看来,她是真的只是口干舌燥,没有别的想法。
嗯,她是正经人!
“你还记不记得,有人跟你说过,你母亲是苗疆女子?”
轩曜颔首,这一点他倒是记得。后来也用各种手段打探过,十分确定他母亲就是一个苗女。可是母亲进宫之前的所有,却没有任何可以查证的方向。
荼宛听到这里,又继续道“你母亲跟我父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在血缘上,虽然只有一点关系,但也算得上是亲戚。”
“所以论起来你跟我两个人,应该说,是远房、远房、远房、又远房的表兄妹,懂了吗?”
轩曜终于开口“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妹,是这个意思吗?”
荼宛点点头,欣慰不已“就是这个意思。”
“那为何你不愿意与我相认,为何我会失去部分记忆?”
荼宛半真半假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有可能啊!只是有可能!你母亲嫁到中原,跟我父亲还有我大伯有那么点关系。后来听说,你母亲走的早,而且死的时候比较痛苦,所以你其实跟我还有一些仇人关系。”
“我不敢认你,最主要的,是我怕你报复我!”
她话里的意思,跟轩曜的某些记忆重合在一起,好像有人跟他这样说过,但这好像不完全是这样。
记忆混乱,他一时理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小丫头根本没有说实话。
她在跟自己的机灵!
轩曜明白,再逼问,她也不会跟自己说实话。想了想,来日方长,人在自己手里,总有办法撬开她的嘴。
于是不再追问这个问题,反而又问荼宛“你为何不让我去梵净山?难道说,那里真的没有神树?”
提起这件事情,荼宛甚是无奈,“你怎么还惦记这件事?这事儿我真没有骗你,我们当地人自己都不敢去,你们这些外人去了,真的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可能就是青苗长麻溯,但是这个事,荼宛犹豫一下,并没有告诉他。
万一他去青苗问梵净山的事,那她的事不也露馅了?当初可没有想过,轩曜还会想起这些事,还会再次来到南疆。
她只能祈求,三年过去,那些人早就忘了他们是谁,也忘了当初的事情。
“无人活着回来?”轩曜还是怀疑。
“是啊,你看我这个人,虽然嘴巴毒了一点,但是还是把你当哥哥的。我们的父辈可能是有仇,但是你母亲就你这一个儿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对吧?所以,我是真的为你好。千万不要去梵净山,那里也没有任何什么神树。”
“你要非想弄点神树茶油,随便找个山,弄个长的不错的茶树,整个挖回去都行,谁知道是真是假对不对?”
“如果指派你来的人,见过神树,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如果说他没见过,那你用个假的糊弄他,他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荼宛的这番话看似有几分道理,但轩曜却言道,“可惜,我父亲身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道士,他貌似能够分辨真假。用他的话说,只有这个东西能救我父亲的命,若是我的东西拿回去没有将人救活,那就证明我的药是假的。到那时,我可就危险了。”
“那你别回去不就好了!”荼宛白他一眼,“再说,按照这个说法,如果药物不灵,没有治好你的父亲,那就是你的神树有问题。”
“你不觉得,也许道士根本没有法子,治好你父亲的病,所以用这个当幌子,拖延时间?”
“可能你就算把所谓的神树找回去,他也治不好你父亲的病,从头到尾,他就是打算找个人当替死鬼!”
她的话,让轩曜心里闪过惊异。他纵然早就知道广虚真人有目的,但这个心思,却从没想到过。
因为一直以来,广虚都是父皇最信任的人。信任到,可以决定一个皇子的生死!
可万一,荼宛说的是对的呢?若是他与其他皇子早已暗中联手,那么他
轩曜不再往下想,横竖他到南疆来,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又怎么可能就此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