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平手泛秀安静地呆在御馆里,深居浅出,没有见任何外人,与前日的勤政形成鲜明对比,领内不免流露出些许流言来,不过却被河田长亲镇压下去,威胁再有擅传者,轻则收监,重则处刑。连清州城都听到了风声,不过一时之间,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到第五天的时候,有客商自称近畿来人,欲求见此间领主,不过却被奉行众首席松井友闲带着人拦下来,将他所询问之事悉数告知。当“行商”疑惑领主为何不能露面时,松井回应说,殿下刚刚迎娶了新妇,正是琴瑟和弦之时,后者连忙表示理解,做出男人都懂的表情。那行商又以提供兵器为由,侧面打听城中的军备情况,几个家臣全都避而不谈,直到那商人奉上银钱若干,方才有几个人肯透露一点内情,不过却不乏前后矛盾,不合逻辑,言不及义之处,仿佛这几位家臣对城里的兵事并无所知。
不过那商人离去之后,商议中的事务并不见兑现,反倒是三河方面的军事情报传来。不过由此一来,反倒真有不少领人注意到,不仅是领主,连主母都不见踪影,是以当真相信的松井的话,以为平手泛秀贪恋**,不理政事。
不管外人猜测如何,泛秀却是淡定自若地教妻妾们读书写字,床笫之欢固然令男女向往,然而反复为之,心理和生理都不免疲惫,反倒是做些风雅的事情,亦是颇有谐趣。襁褓之中的雪千代,在大人怀里却也并不哭闹,反而时常睁开好奇的眼睛看着父亲行笔书写,仿佛是在接受文化熏陶。
“合子啊,雪千代真是聪明,将来一定会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吧!”
阿犬笑着称赞,不过始终带着一丝失落。她进门方才三月,腹中没有动静才是常理。不过人的情绪却不是可以通过常理来推断的。
“夫人您才是远近闻名的才女。”
合子不敢轻忽,连忙躬身拜了一拜,恭敬地答话。尽管彼此渐渐熟稔,对方也并不自恃出身而倨傲,但是嫡庶尊卑之道,却始终压在她的心下,不敢有丝毫松动。
阿犬也坦然受了此礼,才轻笑着把合子拉起来。
在两人看不到的位置,泛秀轻轻点了点头。一门之内还要相敬如宾的确并不让人轻松,但是武家门第之内,长幼有序却是必不可少的。阿犬能展示出更多的正室风范,那绝对是有利于平手家的事情。
“话说,我刚到清州的时候,就看到阿犬在看平治物语一类的东西。不过这并非女子喜欢的读物啊。”
阿犬见到泛秀直视的目光,面颊微红,低下头去。明明有了许多次肌肤相亲,却依然会因此羞涩,这就是少女之态了。
“其实那是阿市喜欢的书,因为她弄不清文法,所以才”
织田信长的妹妹,居然会弄不清楚文法?不过若是那个时常模仿姬武士的小姨子,倒是可以想见。
“噢,那她一定不会像别的少女那样敬慕九郎判官源义经,反倒是喜欢巴御前和木曾义仲吧!”:其实室町时期那个男生女相的美男子义经形象还未普及,不过此处就按现世的艺术形象来了。
勇猛粗豪的木曾义仲,在织田家内部,也只有柴田胜家才勉强符合这种形象了。所以很多事情,恐怕也并非全是政治因素啊。
“嗯。”阿犬轻轻点头,而后迟疑了片刻,小声发问:“殿下您欣赏的人物,是九郎判官还是镰仓公源赖朝呢?”
泛秀心下顿生警觉。
这个问题几乎让人以为她是在替信长探明家臣的心思。有了织田市和五德的例子在,织田家的女婿,恐怕并不是那么安稳的位置。
一眼扫去,只看到羞涩中充斥着几分期待的少女神色。看她的性情,应该不至于如此。或许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心下如此想着,却回答到:“其实我所敬仰的,反倒是为平氏尽忠的悲运智将,新中纳言阁下平知盛。”这应该不算是太差的答案,也并非全然刻意扭曲。
“噢”阿犬应了一声,若有所思。这样看来倒似乎真的是偶然问起来的。
接着觉得有些冷落了合子,于是转过身去,对她说:“即使是女子,也要教她汉文才好,教育子女的任务,并不能完全指望请来的老师。”
“是。”
后者俯身答道。
与侧室谈教育子女,似乎也是略有些不妥当之处,不过这个时候倒不会有人注意到。
这时候,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后门上有人轻轻敲击了三下。
接着门被推开,宁宁悄然钻了进来。
“殿下,服部小藤太大人说,有要事禀报。”
要事?莫非是三河那边
“让他小心一点进来。”
泛秀按捺下情绪,波澜不惊地吩咐道。
“是。”
宁宁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小藤太急匆匆地走到了门前,俯身跪下去。
“主上,果然不出您所料!西三河的吉良和松平,都在招募兵马。”
有两家?
“具体的情况呢?”
“松平家花了一天时间,才动员到了三百足轻,而吉良家已经有了五百多人,还在不断扩充。”
是这样啊。
泛秀皱眉不语,心中开始推算起来。松平家是在意料之中,却不想三河吉良氏也有如此的扩张**。难道是两家联合起来了?难道松平并没有倒向织田的想法?
“是否要再去看看呢?”
小藤太看着泛秀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到。
“嗯”泛秀缓缓点了点头,“不过从今日开始只需要警戒城附近三十里之内的区域,发现敌军的情况,立即回来报告。”
“是。”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律,要攻下一座守备完好的城池,至少需要五倍的兵力。以沓挂城的情况来讲,就是一千五百以上的军势。在五六月份,松平与吉良单独凑齐这么多兵马恐怕有些难度,如果合力的话数目上倒是足够,不过双方有信任的基础么?
倘若认定了守将受伤,趁机攻城,那就没有必要特意找人分一杯羹了。
到底事实如何呢?这个时候,真是希望有个出色的谋士,或者优秀的情报系统来依仗,可惜二者都没有眉目。至少有一个了解三河吉良氏的人也好啊!
服部兄弟没有出过尾张,河田长亲来此才不过两年,松井友闲以前甚至不是武士
也许如今以静制动方是上册,只要保证沓挂城不要失守,就可以保证没有损失。至于能否有所收获,就要看届时临机应变了。
就在小藤太返回沓挂城的时候,他的情报已经过时了,吉良家汇聚起来的兵马,已经达到了八百人之多,这已经接近了吉良义昭目前的上限。不过松平家的数字,倒是依旧保持着三百不变。
“这个松平元康,至今还是只凑出了三百人马吗?”
吉良义昭听到了斥候的回报,不免大笑起来。
“是啊,据说酒井忠尚这个实力派以农忙尚未结束为借口拒绝了出兵的要求,内藤清长口头上答应参加作战但却根本置之不理,不少依附他们的小家族也纷纷效仿,名义上可以动员三千人的松平家,想不到只能调动十分之一的人数。”家老富永忠元说起松平元康,也是满脸的不屑之色,“现在他都不敢继续下了,万一有半数以上家臣反对他,弄不好就直接下台了!”
“难怪他要联系本家一起攻打沓挂城,否则就凭他那三百人,就算是城主死了都打不下城池!原来我还担心这是驱虎吞狼之计,如今看来”
“主公,据骏河的人说,松平竹千代是太原雪斋公亲传的弟子。”
恰到好处地加上一句话,讽刺意味十足。
“这倒也不能怪他本人。”吉良义昭捋须而笑,“其父死后他又被送到骏河当人质,连一个当主都没有的家族,如果能够精诚团结反倒是怪事了!”
“主公所言极是。”
“沓挂城的情况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