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分左右两排各五张食案,靠里面是三级台阶铺绣褥的坛子。
坛上摆放一张宽大的王座,柳若菲安然端坐,目光冰冷地俯瞰下方。
随行宫女都没有跟进来,她左手边站立童金,右手边站着楚凡。
场面有点凄凉。
就这么孤零零三个人,对峙气焰熏天的众仙师。
童金是柳若菲的长辈,半师,又是云梦几十年的老供奉,论理可以与君王平起平坐。但出发前商议今日安排及诸般细节时,老头儿一听楚凡不肯坐,坚决不要另设绣墩。
开玩笑,天人之下,莫非蝼蚁。谪仙都站着,凡间修士怎么敢坐下。
没人正眼瞧童金。
他的资质实在太差,跟随了魏风那么多年,才勉强熬到灵动中境。眼下栖栖遑遑,比丧家犬还不如,偏偏还死撑。
至于另外那个白衣公子哥儿,有人恶意揣测,莫非是柳若菲的面首。小妮子这么丁点大,就开始懂风情了?
柳若菲面沉似水,端起茶杯示意,众仙师浅尝辄止。
她毕竟是脱胎境大修士的外孙女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席间非常沉闷,没啥寒暄客套。
众仙师都不说话,只等柳若菲开口,开仓放粮。
作为修行者,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可能学世俗的恶霸行径,那叫没品位。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就不差最后一哆嗦,脸面还是要的。
柳若菲放下茶杯,扫视了一遍场下,道: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定要云梦拿出足够的晶石、法器、天材地宝,才肯退走,是不是?”
众仙师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头瞅着瓜子,仿佛研究一百零八种吃法……没一个接腔,**裸的轻蔑。
只有坐在末席右边的熊犇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鼻孔里冷哼一声,抱住两个膀子冷笑。反正十八连环水寨和云梦水军是死对头,他没必要掩饰吃相。
柳若菲脸上露出嘲讽笑容,指向末席左边那人,道:
“别人来我可以理解,但南竹先生怎么也来了?你可是云梦的供奉。昔日不曾亏待先生,每月提供的晶石从来没少,并且没有请先生做过任何事情。”
那人眼皮一抬,不冷不热道:
“有我等仙师坐镇,云梦城内城外,招摇撞骗劫财伤人的法师就少了许多,难道不值当一块下品晶石吗?”
“好,好,好……”
柳若菲不怒反笑,道:
“如此甚好,快人快语,南竹先生与云梦的情分从今日起一笔勾销。反正云梦这点儿微薄家底,三个月后也守不住,不如散给大家算了……”
她停了停,又指向南竹身旁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道:
“文先生,若菲真没有想到,你也来了。先生身为云梦人,几年前就抵达了灵动上境。我父王三番五次上门邀请,还免除了你所在的霞湾村赋税。你不肯来天然居,称此生求仙无望,也不爱红尘富贵,情愿逍遥平淡,教几个小孩子读书写字就可以了。等云梦大难临头,你却不请自登门,趁火打劫了。”
文先生面孔一红,站起身对柳若菲拱手一揖,道:
“公主言重,羞杀文某了……文某修行,一直停滞于灵动上境,没想到半个月前突破。这次来王城,只是想取回一块当年被王宫收走,供开光境界修士使用的祖传法器。”
柳若菲一怔,觉得这事真有可能。
所谓上行下效,官吏为了巴结王廷,拼命在民间搜罗法器。尽管献上来的基本上是残旧废物,钦天监里堆积如山,跟法器没有一个铜板关系。他们却宁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件。
“文先生为何不早对我父王讲?”
“唉,隔了好几代的旧事,又无凭据,如何讲?再说,万一撩发了魏公子脾气,文某连脑袋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柳若菲偏头狠狠剜了楚凡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