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吴兆元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沐忠秀在腊月二十接了沐天波的信,除了夸赞他之外,也是催促沐忠秀安顿好石城庄的事,尽早回总府,准备过年。
过年在总府来说是件大事,但以沐忠秀的身份,此前过年时不过是伴食而已,根本不会有人将他放在心上。
现在自是与此前不同,沐天波不仅惦记着,而且再三嘱咐,仅从这件小事的细节来看,沐忠秀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沐忠秀却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他的家丁练兵已经两月,众人的体能,队列,服从,俱是较此前有了极大的长进,然而若要出兵剿匪,现阶段当以骑兵为先。
而骑战之法,不管是大明的北方骑战之术,还是北虏与建虏的骑兵战法,沐忠秀俱是看不入眼了。
从后世而至,可以由今推古,放眼世界。
中国的骑兵,从无马镫到有马镫,从协从步兵和车兵的轻骑兵,发展到南北朝时为重骑兵的最高峰。
特别是东魏与西魏,重骑兵披重铁甲,所骑战马也都是河套的高头大马,不仅能背负重骑兵,战马自身也是披束重甲。
这样的重骑兵,在没有重炮和机枪之前,是战场上的利器。
过万的重骑,犹如一座座快速移动的重型坦克,互相碰撞,碾压,冲击,在战场上,轻骑兵和步兵是完全被碾压的角色,能对抗重骑兵的,只有重骑兵!
到了唐时,骑兵战术仍然处于高峰期,唐的兵器,铠甲,也处于华夏文明的巅峰期。
到宋时,华夏武力下降,特别是失去了河套的养马地,同时千年时间不停的阉割良马,战马的质量也急剧下降,重骑兵最后的余晖便是金人的铁浮屠,在此之后,就算是蒙古人的重骑兵,相较华夏此前的重骑兵,也不过是强化版的轻骑而已。
至明初时,明太祖凭着皖北的养马场装备出骑兵,并且发展出步骑配合的战术,以少量的骑兵配步兵,泥腿子们一路杀败元军铁骑,直到恢复燕云,并且勒石燕然,扫荡至捕鱼儿海,那是华夏文明对异族最后的光辉时刻。
明初的强盛不过几十年,土木堡时人们都以为是王振擅作决断,英宗轻率亲征,以致京师五十万禁军惨败其实并不尽然。
在明军主力遭遇也先部之前,先有五万明军边军惨败,尽数被歼,后来又有成国公朱能率五万骑兵与也先部交战,也先部也就只有五万人,明军仍然是惨败。
这只能说明,明初的步骑兼用,并用火器与蒙元骑兵的战法,在短短几十年间已经无效,国初时的大将,起于寒微,身经百战,犹自血战方能得天下,而几十年间,那些勋贵子弟皆为纨绔,就算张玉之子张辅,朱勇之子朱能算是中规中矩,但骑兵不足是天生的劣势,实在也非人力所能挽回。
若以完整步阵交战,土木堡也不至于败那么惨,什么迂回调度,没有城堡防护,缺乏水源,其实都是外在原因。
重要原因是步兵对骑兵的劣势,外无骑兵屏护,内部混乱,而也先部调度迅速,出击凶猛,有漏洞就能抓住,一击致命,方是明军惨败的最要紧的原因。
当是时,若明军有几万汉唐的精骑,又何必到处找寻城堡屏护?在野地与敌骑会战便是。
而至明末,不仅是汉家军队退化的厉害,北边的蒙古也成了孱弱之辈,内争不止,诸部内战,这是表象,而真正的实际情形是马匹退化,骑士退化。
若唐末至宋末时的蒙古,金人鼎盛时也不能扫荡草原,蒙古骑士餐冰卧雪,转战千里,使强弓骑良马,合战时散而不乱,忽而前冲,忽而后退,骑射俱佳,又有重骑兵破阵,敌人根本无可抵敌。
至明末,曾经悍勇的骑士蜕化成了老实的牧民,使用的弓箭也成了孩童的玩具,准头还在,劲力全无。
至于彪悍气息,全交给了红黄二教,从此不顾今生,只求来世。
这种颓废的势头一直到清末,僧王马队在八里桥冲击英军,事后英军捡起不少蒙古骑弓,感慨骑弓磅力低的惊人。
现时的北虏骑兵,就是用软骑弓,且不敢近身搏杀,只敢迂回放箭,既无劲力,也无血勇,骑战之法已经成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