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忠秀在总府的宅邸已经相当空旷,丫鬟小厮多半到石城庄去了。
月色下他原本想要点灯看书解闷,沐忠罕却是孤身一人来访。
沐忠罕直接笑道:“小五,听说你搅下了一桩苦差事?”
“是的。”沐忠秀老老实实的道:“听说各地都闹的不成话,甚至有大白天抢劫杀人的还有人公然白昼奸淫!”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朝廷法度只行于都市,不行于乡里,不要说咱们这里,内地州府又能强到哪儿去?就算是景泰、成化年间,山东、河南到处都有闹贼的,攻州陷府的事情都有过我的意思是,小五你要小心行事,适可而止!”
这一阵子相处下来,沐忠秀知道,沐忠罕庸碌的背后是一针见血的真知灼见,所以沐忠秀对于对方的意见很重视,两手一抱拳,笑道:“请大兄指教。”
“小五,你是上了吴兆元那个老狐狸的当了!”
沐忠秀沉吟道:“大兄这话怎么说?”
沐忠罕以肯定的口吻道:“吴兆元这个人有野心,其实历任云南巡抚中有野心的人不少,他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们沐家树大招风,向来就有不少野心家想对付我们,不过,他们都没有成功罢了。”
沐忠罕侃侃而言道:“到云南这里当官的,不外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甘居臣下,事事以我们沐家马首是瞻,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就是事事不必太过操心,反正有沐家这颗大树遮风挡雨。”
“不过,”沐忠罕话锋一转,又笑道:“这样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真出了事,皇上不会拿沐家怎么样,反正下头这些官儿会很倒霉就是了。”
“大哥说话真是鞭辟入里,发人深省。”
“不要拍马屁,这都是傻子也知道的事。”沐忠罕倒很谦虚,看来在沐忠秀面前确实是放下了心防,真的拿他当心腹兄弟。
所以沐忠罕紧接着又用诚挚的语气接着道:“第二选择么,就是做一个强势巡抚,事事争先,把地方军政大权都抓到自己手里去!”
沐忠秀这时才恍然大悟,道:“这吴某显然就是第二种做法了?他这个巡抚当得气闷,所以干脆来当面将军,反正请示了黔国公,丢脸是黔国公的,事情还是他做的父亲的对策当然也就是装糊涂,沐家行的是将军总镇云南事,民政的事想管可以管,不想管的时候当然可以耍无赖推掉的!”
“结果就有一个傻子跳了出来。”
“这个傻子显然就是说的我了?”
“小五,你真聪明。”
“大哥你过奖了。”
两人一番对答之后,沐忠秀已经是满脸苦笑。不过,他怎么也没有办法把沐忠罕话里那种老奸巨滑的形象和刚刚一袭布袍潇洒出尘的那个中年文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人不可貌相,就是眼前的这个沐忠罕,不是一样的让人刮目相看吗?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沐忠罕又悠然道:“吴军门看你年轻气盛,又知你手里家丁得用他不把这事往你身上引才怪,这事父亲事先没有提点过你,当时亦不曾说什么,所以没有人会怪你。不过,小五你把这事牵引上身,做的不好,折的是沐家的脸面。做的好了,吴兆元这个老奸贼却又要分功,想想也很气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