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之月，皎洁明亮。一团云浮过，夜色深沉下来，云边都是透亮的光。

灯笼突然晃动，一阵阴冷的风从旁而过，留下腥风血雨的凄凉。

季璃清落脚的步伐慢了一息，与那人擦身而过时眼中掠过惊异。

是沉而冷的嗓音。“我嗅到了你的杀气……进院的时候。”

一旁的弟子未觉有异，继续打着灯笼领路。

一瞬，拨云见月，清辉漫洒，如流水倾泻。

季璃清老老实实跟在那弟子身后。

“慕姑娘是非凡人，行事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陆瑜仰头，就瞧见身侧青榕和熙的笑。

“你看出来了。”

“嗯，进去吧，大家在等你一起放孔明灯。”

“好。”陆瑜笑着颔首，转身与青榕一同进去。两人今日皆穿白衣，行止间缥缈出尘，恰如神仙眷侣。

陆允闭上眼，孔明灯的灯光将他俊朗的面容一寸一寸点亮。少年怀揣着虔诚与希冀，许下一个月夜里的愿望。

清风拂过少年成长的肩膀，明月见证少年风华正茂的模样。

多少年后的回忆里，山河无恙，岁月悠长，今夜的月下每个人眼里都是熟悉的笑意。

*

桌面点了两盏烛火，一人将手中的针线凑到烛火下，正细细密密地缝着衣裳的针脚。她缝得极认真，一针一线十分用心，这期间除了偶尔喝口茶，便再没旁的动作。

她穿着身素静的褙子，耳边垂下一对珍珠耳坠。

珍珠好，极衬她，温婉贤惠。

她再次停下，喝了口茶，身形移动之间，发间银光隐隐。

目光一怔，眼眶就颤抖着发红。

为什么，就走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爹爹？”

“……雪儿啊。”颤抖与沙哑都在第一个音之后习以为常地压制。“来看你娘亲？那便快进去吧。”

“爹爹，您怎么了？”官绮雪说着就要靠近。

官牧钺身形一退，隐在暗处。“快进去吧，爹爹先走了。”

“爹爹……”那声疑惑的轻唤消散在夜色里，一股甜香随之飘过。官绮雪看着那道走得飞快的身影，错愕之色渐显。

“娘亲。”粉色长裙一晃而过，官夫人尚来不及看清，腰间就被官绮雪的双手环住。

官夫人露出柔柔的笑意，害怕针线伤了没大没小的官绮雪急忙将其放好。“娘的娇娇儿怎么那么晚了还过来？”

官绮雪露出埋在官夫人肩膀上的头，精致纤巧的眉眼像小动物撒娇一般露出笑。“因为娇娇儿知道娘还没有睡啊，娘，我今晚想和您一块睡，好不好？”

“都十四的人了，怎么还和娘一块睡啊？不害臊。”官夫人伸出食指点点官绮雪额头，笑意盈盈。

官绮雪看着这笑，有些难过地再次将头靠在官夫人肩头。“娘……”

官绮雪声音闷闷的，官夫人笑容一顿，才觉得今夜的官绮雪有些过于依赖她了。

官夫人拍拍官绮雪后背，像小时候哄她一样。“娘的娇娇儿怎么了？是今晚玩得不开心吗？”

“娘……”官绮雪又是一唤，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自她声音里听出几分疲惫，官夫人心底越发不安，伸手想要扶好她，看看她神色。

官绮雪不为所动，只将手环得更紧，将头侧了侧。“娘，我方才在院中看见爹爹了，爹爹他……看起来很伤心。娘，你和爹爹到底怎么了？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官夫人一愣，神色间的悲伤穿过悠远而来。她看着烛火，眸光有些涣散。“娘心里有道坎，没有办法过去……”

她捧起官绮雪的脸，认认真真看着她，眸光似怀念又似不忍。“娇娇儿，这是爹和娘的事，与你无关。”

官绮雪从未见自个娘亲露出此般痛苦的神色，只好保证不再探究。“娘，你不要难过，娇娇儿再也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