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放下一根绳子,教他绑在腰上拉紧,而后就像是从井里提水一样,双手来回提拉,倒了几次手,就将风尘拉上去。风尘心道:“好一把子力气,真看不出来……”年轻人看着瘦小,皮肤也是白净,根本不像是一个受苦人,却想不到力气这么大,一下就将他给拔上来了。
“客人请进……”
是一女子声音,风尘进了门,略微适应一下眼前的光线,便看到里面一个土炕,一个土灶,炕上盘坐了一衣着时尚,化了淡妆的中年女子。女子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起来,形成一个底底的马尾。
“道……您好。”风尘本想称呼为“道长”,可看那女子装扮,又觉着不合适,只能尴尬的道了声“你好。”
“小凯,给客人拿个蒲团坐……”女子介绍道:“贫道舒玉曼,自幼便在华山顶上修行。这是我儿子,杨凯。”
舒玉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以及那黄发青年。黄发青年竟然是舒玉曼的儿子,这让风尘很是诧异。
却原来是十九年前舒玉曼和道侣行房,夫妻二人同修时,一个意外,便怀了孩子。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自不能再逆转元气,将之化去,便生养下来。孩子自小在山上长大,夫妻二人也教授一些道理,等到了上学的年纪,就放下山去,进了寄宿学校,只有周末、放假才会回来。别看杨凯一头的黄毛,实则却心地极好,更知道孝顺双亲,本人也跟随父母一起,学了一肚子的道家学问……当真是应了那一句“人不可貌相”的话了。舒玉曼道:“却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风尘心道:“不是应该称施主吗?”说道:“我叫风尘,在学校做研究的。”
杨凯问:“做研究怎么样?无聊不?”
舒玉曼柔声道:“你一来,我就觉你心中郁郁,晦气充塞,不得疏解。我这里甚少人来,能来便是缘分,和我说说吧……”风尘点头,便听的杨凯说:“您老人家弄了一个阵法,谁进的来?这缘分还真够大的。”风尘莞尔一笑,便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更表露出一些出世的想法。
舒玉曼点点头,道:“是灰心了?”
风尘道:“有那么一些……我从小刻苦,拼命学习,为的就是出人头地。那个时候,我目标明确,可现在,我真不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之前,我还想做出成果,在论文上署名,可现在,这都是别人的。”
“呵……你啊,你要成果,成果可有了?”舒玉曼问了风尘一句。风尘想一想,成果是有了,于是点头。道:“有了。”
“既求果得果,又有何求?道经云: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为,便是奔着利去的,无为,则是奔着用去的。就拿你现在的事情来说,你已经做到了,你做到了自己想做的,这便是无为,何须奢求太多?你从小努力,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摆脱以前的生活状态。可一直以来,你快乐么?人,若总是为了利益去奔波,利字当头,那便是**的奴隶。”
“**,是无穷无尽的,永远无法得到满足。所以说,以有涯而知无涯,则殆矣。痴儿啊,你可曾明白了?”
舒玉曼语重心长,开解了风尘一番。
风尘本在之前就若有所思,此时舒玉曼的一番话,无异于是醍醐灌顶,令他一下顿悟,福至心灵。
是了……他发自真心的想要研究“物质-空间-维”的联系,如今是成功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达到了这个目的,那么署名是谁这种利益之争,可还重要?署个名,那是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可以增加声望。但研究出成果,却是一种自我精神的满足——放不开、放不下,不过是之前在名利场打滚了太久。
他的心灵一下子解开了,郁气一散,整个人都为之精神、鲜活。舒玉曼眼中尽是欣赏,世间人那么多,能够勘破这一关的,寥寥无几。
这也是“道友”稀缺的原因之一。
舒玉曼问:“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风尘道:“之前,我的心思太重。我想将这些心思放下来,放空我自己,然后看一看要重新拾起什么。”
舒玉曼道:“你果与我道有缘,入道之初,人心繁复,充满了**杂念。要除去这些,需存天理而灭人欲,大道之行,始于足下。非劳其筋骨,琢磨一番不可。我修道之初,每日挑水、生火、劈柴、做饭,足有三年,才将心性磨灭。你或可读一读经典,以期从中寻到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