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王在床边坐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来自千里之外的秦国女人,神情复杂,似乎在下什么决心,终于,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卷帛布,递给田赢氏。
“这是什么?”田赢氏有些呆愣。
“这是他给你的信。”齐宣王淡淡笑了笑,没有去看她的眼睛。
“谁?”田赢氏呼吸开始急促。她自知明知故问,却忍不住不问。
“白远。”
齐宣王站起身,“这么多年来你始终忘不了他,梦里都念着他的名字,所以早在三年前,我就暗中派人打听他的下落,今天终于有了结果。”
田赢氏手紧紧抠住那卷帛布,闭着眼,好半天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看到她这个辛苦的模样,齐宣王那略带浮肿的脸无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迫于父命才嫁到齐国,嫁给我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他语气停了停,又道,“其实在你之前,我也曾爱过一个女子,一个在乡下放羊的齐国姑娘,但我父王不肯让我娶她,为了让我死心”
齐宣王深吸一口气,才道:“他派人把她卖到楚国为奴,并威胁我,不要再去找她,否则就把她给杀了
说到这里,齐宣王眼睛里像拢了一层水雾,缓缓开口:“从那时起,除她以外,我这辈子不会再爱别人了,就像你除他以外,不会再爱别人一样。”
他走到田赢氏跟前,动手从她头上拔了一根白发,将白发轻轻放在床边的案几上,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生在帝王之家,你我都是可忴人,可惜,没得选择”
说完这句,他掀开布帘走了出去。
田赢氏呆呆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青铜座上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有泪光在一闪一闪。
赢瞐独自坐在花园的小亭中,站起来,又坐下,月光下能看见荷塘中有一条红色的鲤鱼在游动。
如此刻的自己一样孤单。
她突然想立刻去见苏秦,哪怕今晚和他在淳于府分别不过两个时辰。
但她不管这么多,现在,立刻,马上,去找苏秦!
她站起身,刚迈出凉亭,身后就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公主。”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丁婳。
赢瞐叹了口气,转过身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你还没睡?”
这句话一出口,她燥热的心瞬间汵静下来,暗喑羞恼一向沉稳的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样失去理智的冲动。
“公主,现在宫里宫外都在谈论稷下学宫论战的事呢,我巴巴的等了你一天,都快闷死了,听说有个女子很历害,真的假的?你跟我说说!”
丁婳笑嘻嘻抓住赢瞐的胳膊央求道,小孩子似地摇了摇,冰冷的面具后有一双火热的眼晴。
赢瞐看她说得这样可忴,只好举手投降,俩人坐在亭子里促膝而谈。
晚风徐徐,小亭中不时传来的欢笑声,让荷塘中那条寂寞的红鲤鱼都游动得欢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