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兄,你可听过庄子论剑?”
“庄前辈我知道,我们后山的藏经洞,鬼谷先生似乎也收集了他的一些札记,据说这位前辈隐居山野,如闲云野鹤一般,不问世事,他居然懂剑?”
张仪回道,将狗尾草咬在嘴里。
“虽然庄子前辈,生平从不用剑,但或许他是天下最懂剑的人。”苏秦笑了笑,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快说,他到底是使用何种剑法如此厉害?不然我把你丢下桥去!”想当剑客的张仪掐住想当说客的苏秦,嘿嘿笑着,做势要往桥下推。
鱼儿已经上钩,苏秦抿嘴一笑。
“好,且听我娓娓道来。”
他看向远山沉吟片刻,语如清泉,“庄子云:天下之剑可分为三种,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天子剑,以燕国为锋,齐国为刃,魏国为脊,宋国为环,韩国为柄,渤海为鞘,北岳为带,此剑一出,诸侯正,天下定!”
苏秦停下来,这段话是人都要激动,果然看见张仪一脸热血翻涌。
他清清嗓子,接着道,“诸侯剑,是以智勇为锋,廉洁为刃,贤能为脊,忠圣为环,俊杰为柄,此剑一出,如雷霆之怒,四海之内无不俯首称臣。”
这话让张仪脸上澎湃依旧,就听苏秦继续说下去,“而庶人剑,用剑者,只求自己快意江湖,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下取人心肝,上取人首级,名为用剑,然则和斗鸡又有何区别?”
苏秦悠然问道,“敢问张师兄,你以为你手中之剑是为何种?”
此刻的张仪一脸尴尬,他咳了咳,把嘴里狗尾草呸地一声吐到水里。
言辞凿凿地辩解道,“师弟,我手中剑虽非天子剑也非诸侯剑,但也不是什么庶人剑,我是惩奸除恶的侠士剑,怎能和街头斗殴的粗鄙武夫相提并论?”
“好,就算你手中不是斗鸡剑,但你这一生能行几个侠,救几个人?”
苏秦放慢语速,“你看这天下,各国连年征战,伏尸百万,昏君和虎狼之臣才是这世上最大的恶人,而此时,你手中区区一柄侠士剑又有何用?”
他收敛笑容,咄咄逼人。
此刻口中之舌,正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逼得张仪后退了一步,大汗淋漓,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苏秦叹了口气,又道,“鬼谷先生惊才绝艳,有经天纬地之术,他肯在这云梦山收我等为徒,就是为了将救世济民之道传授你我,如今七国争霸,狼烟四起,正是我等为万民效力之时,区区剑道只不过是用来防身健体罢了,你我又何必舍本求末?我的张仪师兄。”
说完这句,苏秦再也没有开口,静静地立在一边,让张仪慢慢消化。
张仪低下头,从桥上俯看自己水中的倒影,影子在水中不停地变化着各种幻相,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境。
良久之后,他握紧的双拳突然松开,仰起脸,冲苏秦灿烂一笑,然后弯腰竟然给苏秦行了一个大礼,语声如铁:
“为兄决定,从今日起,潜心研习鬼谷先生的游说之术,以口中之舌为天子剑为诸侯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