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重权不重职,高品级的官员数量不多,上一任参知政事不过是顶了个正五品的头衔。
季父是个八品兵马钤辖,手中又掌着实权,在延州城内算是数得着的了。他虽然不算是高官,却也能拿得出手。
顾平忠开始吊着一颗心,是担忧季母若是还在世。
季父从前进士出身,少不得有些同年同僚是往来密切的,而季母不晓得是什么家世,万一有个娘家靠山,此时将她女婿欺负得狠了,惹出乱子来,须不是好。
听到顾延章说季父季母都已亡故,顾平忠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用帕子在脸上擦一擦,也不晓得是擦眼泪,还是擦冷汗,歇了一口气,这才道:“也罢,夫妻不过互相扶持,你们二人好生过日子,总不会错。”又问,“既如此,你今年已经十七了,如今做个什么营生?”
顾延章叹道:“也无甚营生,幸而内子家中小有资财,虽然不多,倒也尽够使了,我一年间或杂卖些货,低买高卖,得些钱财,不算坐吃山空罢了。”又问,“我记得七叔家中原有几位兄长,不知如今可还在?”
顾平忠唏嘘一回,把家中情况也说了,又道:“如今只有一根独苗,本想叫他好生应考,将来也好有个出身,偏又不爱,只每日在家中虚耗光阴。”他顿一顿,道,“既如今你也来了,不若同我家中那个小子一并罢,我从隔壁州县请了几位老先生,算得上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你们兄弟二人一同,也算能得个出路,好过你整日在这里做些商贾买卖。”
他说完,指一指角落那一堆箱子,道:“我瞧着那一处好些书,想来你往日也有读读写写的,此时有个先生教着,岂不比自家摸索要好?”
顾延章循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见到那几箱子书册,他连连摇头,道:“那却不是我的,乃是内子所带,平日里也是她在翻看七叔又不是不晓得,我向来不爱,你叫我读那些个之乎者也的,不如我去打几套拳法来得畅快!”
顾平忠立刻皱起眉来,道:“你如今出去撞了门头,还不晓得做官的好吗?”又叹一口气,道,“罢,我也不好约束你,只你以后打算怎生才好?我手中还拿着你的一笔银钱,用来发家,倒也足够了。”
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是畅快极了。
心想:妙,自打你的拳去,最好在矿洞里好生把拳打一打,看是你的拳头厉害,还是那杀威棒厉害。
顾延章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道:“我晓得七叔为我操心,我如今年岁还倒是不急于一时半时,等先在此处落了脚,再好生思量将来做个什么营生。”
两人说了一会话,各自都得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一时那顾平忠道:“我那侄媳妇如今何在,唤她出来,我也代她婶子给份见面礼。”
顾延章早有预料,并不出意外,便叫松节去叫季清菱。
季清菱早依着顾延章的交代,换了一身素净的袍子,此时整了整仪容,便出来见这一位长辈。
她如今已经十四,正是女子青涩转向柔美的年岁,虽然长途跋涉,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可年轻便是天生的养颜圣品,只稍微打点了一下,此刻走出来,便是姿容秀丽的大家闺秀。
季清菱礼仪是从小刻入骨髓里的,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出错,此刻走了进来,行路、行礼,样样都无可挑剔,行动间一派行云流水,口中跟着顾延章唤一声“七叔”,身上盈盈一拜,一番动作既得体,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