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不忍的看了眼,赶紧把车帘撤下来挡住那些视线。
前两天她第一次遇着难民,看到一个老婆婆十分可怜,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来阿罗的车窗前讨食,阿罗于心不忍,于是好心给了她一些干饼,没想到被那些难民看到了,他们见军队没管那老婆婆来要食物,何况阿罗给了一大块白面饼子,就一窝蜂的往马车这边凑。
“姑娘是神明在世,求求姑娘也给我们一点吧……”
阿罗吓的赶紧往马车躲,这么多人,她带的干粮根本不够分,何况要是把干粮分了,寒时吃什么呀!
难民拍打着马车车厢,把好心的姑娘吓的不敢出来。
军队见那些难民竟然得寸进尺,连忙上前驱赶。
有两个胆子大的,竟然趁乱想爬上马车,阿罗吓的缩在了角落。
车帘不停的被嫌弃又落下,一双双沾满灰尘的手从车帘外伸进来,想要抓住阿罗,在慌乱间,阿罗看到那个老婆婆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手中的白面饼子,而她怀里的哪是什么襁褓?分明就是一堆草,外面被一张布裹着,假装抱的是婴孩,这样好去骗吃骗喝。
一些人见阿罗这边行不通,立刻调转方向去那个老婆婆那里强白面饼子,为了一口吃食,为了活下去,纷纷露出丑恶的嘴脸。
马车外的难民很快被清理干净,有的士兵手中的长矛上还在往下滴血。
阿罗的脸色煞白,身子缩在马车角落,不停的在颤抖。
“怎么了?害怕了吗?”寒时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阿罗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寒时道:“到了边疆,比这还惨的比比皆是。”
阿罗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可是……”寒时突然垂下眼眸,“你知道吗?我们人族对海人族做的比这更可恶千万倍。”
说白了,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一切都是人族自找的。
只不过错的更多的是那些上位者,可怜了那些百姓了。
“郡主你怕吗?”阿罗抬起头问寒时。
寒时摇摇头:“怕是没有用的,而且我不能怕。”
“以后再见到流民,不要理会,不然可能遇到比今日更糟的情况。”谁知道人在日暮途穷的情况下能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寒时远远的看到阿罗动恻隐之心的时候想过来这里提醒她的,可是没有什么比感同身受更能让人成长,于是寒时嘱咐旁边的士兵们,不到最后一刻不去帮忙。
阿罗木讷的点头,“但是,那些流民难道就放任他们不管了吗?”
好歹是人命。
寒时有些悲哀:“这些锦州王会处理的,莫要说我们没办法处理这么多的流民,就算我们有能力,也是不能管的。”
“为什么?”阿罗有些不可置信。
“上位者绝对不会忍让一个手握兵权的人擅自做一些深得民心的事,在那些上位者看来,这事拥兵自重的做法,更是让上位者不安的做法,”寒时道:“如果做了,等着的就是一杯毒酒或是一个陷害阴谋,自古这样的人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阿罗捂着嘴,眼神迷茫。
“好啦,”寒时朝阿罗笑了笑:“许多人说战场无情,其实官场更无情,那里有数不清的明刀暗箭,躲不及防。”
这也是为什么霜风眠宁愿镇守边疆也不愿手握重权在锦都安定下来。
起码以他的身手,在边疆能护妻女周全。
插曲过后,军队继续往边疆走。
一共用了十天,五万军队彻底到了舒城的城外。
舒城失守,镇守边疆的军队们都驻扎在舒城城外,防止再失了后面一座城。
寒时一到,霜风眠的老部下就都迎了上来。
老部下们纷纷单膝跪地:“恭迎安定郡主!”
寒时立马翻身下马,一一将父亲的老部下们搀扶起来:“快快请起!”
这些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哥哥、叔叔伯伯,怎么能对她行如此大礼呢?!
许晟的面上说不清是喜是忧,面色复杂的看着寒时,许久,才说:“你不该来掺这趟混水的。”
其他人也点头,“你还小呢,怎么能主动请缨来边疆?我们虽然不如将军中用,但是我们拼死也能护住一二!”
寒时摇摇头,谢过大家的好意,“我不能一直躲在你们的身后。”
这次海人族是动了真格了,众人叹了口气,寒时可是霜将军唯一的血脉了呀。
同时在心底下定决心,要保护好寒时,不能让寒时就此香消玉殒。
安定下来后,寒时去找了云画岫。
云画岫正守在大公主的床前,看着大公主的伤势。
大公主的右胸上被一块白布包着,白布上染着鲜红的血。
美丽英气的容貌此时透露着苍白羸弱。
大公主此时只剩下了一口气,存活的希望渺茫。
“你来了。”云画岫回头,见到寒时,点了个头。
他的眼底满是乌青,眼中也有许多红血丝,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好好的休息了。
这边是伤者养护区,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大公主这边还好,一定帐篷只有她一个人,其它的帐篷里,至少放了七八具伤患。
阿罗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跟在寒时身后。
寒时道:“她还没醒吗?”
云画岫摇摇头,“已经晕了快半个月了,喏,”指着白巾上沁出来的血,道:“那是伤口溃烂后,把烂掉的肉挖出来后留下的,挖了两次了,大公主的胸上都能见到白花花的骨头了。”
阿罗连忙捂着嘴往外跑。
隔得老远,寒时似乎也能听到阿罗夸张的呕吐声。
“现在就是用药吊着她的命,”云画岫丝毫不在意阿罗的失礼,“不过,她再不醒来,恐怕再多的药也救不了她了。”
“她是怎么了?”寒时走进,看着大公主宛若睡熟了的容颜。
云画岫耸耸肩,“右胸上重了毒箭,一开始也没注意,拔了箭继续作战,却突然毒发,栽倒在地,也是这样,错失了舒梁二城。”
“右胸?”寒时有些惊讶道:“那也不该伤的这般严重。”
云画岫摇摇头:“毒已入心肺。”
寒时还是不解。
云画岫又道:“我也是把了脉才知道,大公主和我们不一样。”朝寒时招手。
寒时凑近,听云画岫道:“大公主的心脏长在了右边。”
原来如此。
云画岫好似无意的道:“我听许副将说,那时也不知那个海人将领是有意还是无意,拿弓箭朝着大公主的右胸瞄准。那个将领可是出了名的神枪手呢。”
沧海月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