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眸色是十分漂亮的湛蓝,像是清澈的海水里倒映出漫天的星河。
只是此刻,那双清澈明亮的眸里充满了悲伤。
云画岫从来没见过有哪一个海人的眼睛像漵朝这样夺目。
亭亭玉树,身姿笔直的站在那里,不用刻意显摆便风姿绰约,即使他现在被淋湿了,颇有些狼狈,也显现出一种蹂、虐的美感。
将军府的建筑带有那种古朴不用刻意搭配的美,这个少年本身也是一道风景线,少年出现在这座宅邸里,两者完美的组合成更加引人注目的美。
甚至可以说,因为有他,这座古朴的宅子好像被注入了一股鲜活亮丽的气息,更加引人入胜。
第一次见到这个海人的时候,他还没有化形,甚至是弱小可怜的,眼睛里蒙了一层白雾。这是云画岫第二次好好打量眼前这个美丽的近乎妖冶的海人族少年。
真的是夺目无比,让人心生怜惜……
或许……云画岫心中一动,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伸出手在少年的肩上拍拍,没想到拍了一手湿润的水。
这孩子不会站在外面看着二楼,看了一整夜吧……他抽抽嘴角,真傻。
“熬过了昨夜,应该再没事了,不过……”云画岫好像叹息了一声,道:“用的是虎狼之药,可能……”
他的话锋突然转到了漵朝身上,“你不是应该已经走了吗?错过了上次逃离的机会,以后只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而且,人族与海人族之间的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海人族几乎被人族屠杀了一半呢,据我所知,眼睛是蓝色的海人都不多了……”
海人族以眼睛的颜色定高低,眼睛越接近大海的颜色,获得海皇传承的几率越高。
说着,不等漵朝回答,就摇头抱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
虎狼之药?她到底怎么了?
漵朝走向衔霜阁。
楼里一片寂静,他小心的不发出声音,上了二楼,透过开了一条缝发门,看到了放在外间,正在熬药的炉子,就算是在门外,也能闻到炉子上药罐里飘出来的苦药的味道。
花嬷嬷一手支着头撑着头放在桌边,一手捏着扇子,坐在小杌子上,双眼眯着,看起来疲惫至极。但是捏着扇子的手又不时往炉子那儿扇两下。
心里默念口诀,隐去身形,漵朝轻轻推门,进入房内。
他带来一阵凉风,花嬷嬷被风吹的打了一个激灵,睁眼一看,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隙。
花嬷嬷捂着嘴,小声的打了一个呵欠,抓着扇子,起身将门缝关的小了一点。
若是门关的太严,屋子里不通风,到时候整间屋子都会飘满药味,缝隙若是留的太大,又会吹到寒时,花嬷嬷衡量一下,还是开了条两指的小缝。
漵朝披着湿哒哒的斗篷,走的很轻,很快就越过屏风,看到了屏风后面,睡在美人踏上的寒时。
寒时身边放了火盆,热度有些高,漵朝靠近,蹲在寒时跟前。
昨日早晨还见过的,怎么才一日不到,便成了这副模样?
寒时毫无知觉的躺在美人踏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一日未见,她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瘦了好多,脸颊微微有些凹陷。身上搭的锦被把人紧紧的包裹起来,但右手和左腿偏偏还露在外面。
漵朝清楚的看到她腿上和手臂上露出两道狰狞的伤口,他靠近寒时。
嗒
一颗晶莹的泪滴滑落,脱离脸颊的那一刻,瞬间在空中结晶,变成了一颗晶莹的水滴状珍珠落在寒时右手上,刚好在她手心。
漵朝把珍珠从寒时手心拿起来,冰凉的手指不小心扫过寒时的手心。
世人只知道海人族的眼珠是上好的装饰品,可是他们鲜有人只,海人族心甘情愿流下的眼泪是救命治病的上好药引。
他为什么知道?漵朝皱了皱眉,最近总是梦见一些稀里糊涂的梦境。
寒时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睫羽轻颤,像是快要醒过来。
漵朝突然有些害怕被她看到自己又偷偷跑出来,捏紧了手中的珍珠。
一切都是妄念,人族与海人族怎么可能……她有尊贵的身份,还有完美的未婚夫,或许他真的不该留在这里……
漵朝在房间里找到一只茶壶,里面的水还尚有余温,他拿来一只茶杯,到了三分之二,把珍珠放了进去。
由海人族流出的眼泪化作的珍珠,入水即化,整杯水也没有变化颜色,唯一不同的好像就是里面带有了一点酸楚的味道。毕竟是难过流出的眼泪。
漵朝坐在美人踏边上,把寒时的头小心抬高了一点,将水喂给她。
好像有股酸涩的味道通过口,一直蔓延到心里。寒时微微转头,想要避开。
漵朝身体一僵,她要醒来了么……
因为寒时的躲避,水杯里的水有些没有喂到寒时口中去,一条蜿蜒明亮的水渍出现在寒时下颚。
漵朝用自己的袖口帮寒时擦掉水渍,把剩下的水慢慢喂进她的口中。
最后一滴水也被喝掉,漵朝把寒时放平整。收拾好水杯与茶壶,又站在那里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钝钝的转身离开。
漵朝动作微小的离开了衔霜阁,没有惊动任何人。
寒时的胃里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温泉一般,柔和的滋养着她,但是她又莫名感到心酸,想要哭出来。
她刚刚好像闻到了湿润的雨水的气息。那个给她喂水的人是漵朝吗?她挣扎,想要睁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阿罗安排好马车,立即返回衔霜阁。却在楼梯上看到了一串湿润的水迹,她赶紧上楼。
推开门,留了一条小缝,阿罗没吵醒花嬷嬷,轻手轻脚的进了内间,见到寒时还在美人踏上,她松了口气,还以为谁进来了呢。
目光转到寒时的脸上,她突然看到寒时的睫羽颤了两下。
“嬷嬷!”阿罗惊叫,叫完又捂着嘴。
花嬷嬷被阿罗吵醒,马上起身进来,着急道:“怎么了?寒时怎么了?”
进来内间,见到寒时依旧安静的躺在美人踏上,她问阿罗:“怎么了?”
阿罗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寒时,还没说话,眼泪先留下来,“我刚刚,刚刚看到郡主,她的眼睫动了……”
花嬷嬷蹲在寒时旁边,紧紧盯着她的脸颊,看了半响,才看到她的眼睫真的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这是要醒了吗?”
阿罗点点头,“一定是的!”
“快,快,快,”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花嬷嬷催促阿罗,“现在快去抓药!昨日那药不能吃了,刚刚云公子开了一副温补的药,快去抓药回来!我得去熬一些清淡的小粥……”
阿罗道:“嬷嬷糊涂了吗?现在这个时间,药馆还没开门呢……”
“那你看着寒时,我去熬些好克化的粥来。”花嬷嬷呼吸急促,连忙起身出门去厨房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