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弓高轻轻数着栅关内的山贼,在庐舍之外能看到的,有28人。其中两层箭楼一共10人,马厩有3人,珊墙后有人6,庭中聚赌的有7人,还有2人在井台上汲水。
山贼嘻嘻哈哈,全无防备,不过人数众多,谁也不知道房舍之中还有多少,一众土团不由得面有惧色。
嗣昭笑道:“他们手里连兵刃都没有,我看他们不是山贼,就是入娘的钱帛!”见嗣昭神色轻松,土团们才渐渐平静下来。
嗣昭从箭胡禄中抽出一支鸣镝,向天空射去,一声长长的尖啸在山谷中回荡。这声音十分诡异,带着不详的气息,整个栅关都安静下来,关内的山贼一齐抬头,向天空观看。
就在这时,栅关之外一片呐喊,不知道多少人从密林中冲出来,沿着山道向栅关快速逼近。箭塔上的山贼大声叫喊着,提醒关内的山贼,有敌人来袭。
正在聚赌的山贼中站起一人,大声叫喊着什么,一些人拔出兵刃奔向珊墙,从草庐中又涌出一些人。寂静的关内顿时一片大乱,庭中尘土飞扬,到处都是乱窜的身影,像是进了疯狗的鸡窝。
赵弓高把长索垂下,嗣昭第一个攀上绳索,踩着岩壁向下快速滑行。老赵探头向山下看,绝壁足有十丈之高,不由得凛然生惧,迟疑着不敢下。
嗣昭攀附着绳索,冲上面高声叫喊:“财宝就在下面,想发财的跟我上啊!”
终于,一个土团兵心一横,把赵弓高推到一边,勇敢的攀着绳索下去。赵弓高无法,只得跟着下,其他几个土团兵也跟着向下滑。
嗣昭攀着绳索快速向下移动,山风在耳边呼啸,冰冷刺骨,他的心在狂跳。天在晃动,山在晃动,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但他却并不害怕,反倒有一种临战前的兴奋,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一瞥之间,他看到栅关外的土团兵已经到了一箭之地,被箭塔上的弓箭手死死压在关前,不敢动弹。这些怕死的家伙躲在山石树木之后,大声叫嚷,偶尔还击一两箭,都是软弱无力,连珊墙都够不到。
栅关内,受惊的山贼们冲上珊墙,站成密密的一排,一边乱骂,一边向栅关外射箭,箭支同样软弱无力。
双方打的热闹,叫的热闹,却始终在一箭之地以外,没有见到一滴血。好处是,没有人注意到,嗣昭一伙人正垂索而下,准备从后面袭击他们。
忽然,漫天尘土之中冒出两个人,飞快的奔向马厩,一个家伙猛的收住脚步,仰头看着峭壁上的长索。嗣昭能感觉到这个山贼的惊恐,另一个山贼没有发觉异常,还在向马厩飞奔,似乎是要回山寨报信。
长索距离马厩足有百步,嗣昭身在长索之上,距离地面还有3丈,无论如何来不及拦住这两个山贼。电光火石之间,嗣昭顾不上细想,他用双足夹住长索,身体倒立,雕弓在手,搭上一支雕翎箭,将弓拉到十分满。
这是养父给他的硬弓,三年以前,拉开这张弓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这一刻,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张弓上。百步距离,战场嘈杂混乱,尘土飞扬,视线并不清晰,只有一个若有若现的身影,何况身体倒悬在晃晃悠悠的长索上,脚下无根,手上自然没有准头。
没有人能这种情况下一发中的,但嗣昭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箭上,必须拦住求援的山贼,否则山寨倾巢来援,而官兵本队未必赶得到,那可要大大的糟糕。
他没有感到箭上之神的召唤,凭着本能一箭射出,利箭呼啸而前。在这一刻,似乎时间都停顿了,恍惚之中,嗣昭看到那一箭擦着目标的鼻梁飞过,没有贯穿敌人的头颅,差了半分,他的提前量大了半分。
死神呼啸而过,那山贼一声惊恐的尖叫,收住了脚步,他甚至不知道这支箭从哪里来的,谁袭击了他,一时傻在当地。
嗣昭顾不上遗憾,他大叫一声从长索上一跃而下,顾不得脚踝剧痛,顺势一滚,单膝跪地,另一支箭已经搭在弓弦上,敌人既然不动,位置就在心中,无需瞄准,就好似他蒙目感受铜钱位置一样,绝对分毫不差。
这一下再无可能失手,一箭从那山贼太阳穴射入,直接贯穿头骨,那家伙惨叫一声倒下,身后传来一片狂热的鼓噪,那是土团兵在为他的神技喝彩。
嗣昭顾不得庆幸,飞快的搭上了第二支箭,箭锋一转,对准了第二个山贼。这个山贼机警些,最先发现了后山上来的官兵,但他胆子也太小,当时就傻在原地,一直到嗣昭射杀了他的同伴,都无力迈出一步。
见锋利的箭簇对准了自己,他觉得呼吸都停顿了,腿一软跪倒在地,不由得高举双手,大叫道:“降了!别杀我!”
话音未落,利箭已经离弦,正中这家伙咽喉,将脖颈射穿,倒霉的山贼仰面倒在地上,鲜血汩汩而出,洇红了土地。
嗣昭三箭射杀两人,顾不上回味这夺命时刻,他闪电般跳起来,飞快的冲向马厩,几个土团兵呐喊着跟上来。
马匹都没有上鞍,沙陀儿揪着马鬃毛,跳上一匹乌骓驏马。战马感受到了新主人的暴烈,长嘶一声,前蹄起立,嗣昭铁一样的双腿夹住马腹,猛扯马鬃,让战马跳跃挣扎不得,只得前蹄落地,随着嗣昭双足指令转过身,嗣昭一探手,抓住了嚼口铁旁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