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点点头,命嗣昭二人把陈娇娥缚在禅床上,又让她口中含一块布巾,以免剧痛之下咬断舌头,又让二人用力按住她,以免她剧烈挣扎,内脏受创严重。
一切准备就绪,明慧缓缓走到陈娇娥身边,剥开裙裾,露出雪白的胸腹。抬头看了陈娇娥一眼,见她目光炯炯,绝无畏缩,这才用枯瘦的手掌按在她胸腹之间,口中说道:“若觉得痛,就点头。”
明慧的手掌力度不轻不重,在她胸腹之间缓缓游走,按到气膈部位,陈娇娥四肢痉挛,剧烈的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疯狂的点着头。
老和尚松了力,左手依然按压住这个部位,陈娇娥这才停止了挣扎,此时的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
还没有下针,就痛成这个样子,嗣昭真的担心她支持不住,俯下身低声问道:“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陈娇娥鼻腔中气息沉重,她剧烈的扭动着头颈,一定要下针,一定要除掉那可恶的应虫!
老僧再不迟疑,右手巨针指向左手按压的部位,口中说道:“肌肤莫要挺硬,舒缓就好。”说着针已经刺了下去。
巨针缓缓而入,开始陈娇娥只是皱着眉头呻吟,随着银针越下越深,陈娇娥终于支持不住,浑身剧烈的扭动,嗣昭和张污落死死按住她,才能制止她的挣扎。
陈娇娥的目光中全是疯狂和绝望,简直如同地狱中的厉鬼一般,以至于嗣昭都不敢俯视,那实在是恐怖。
巨针下了一寸,两寸,嗣昭似乎能看到,尖利的银针缓缓刺穿肝脏,这是怎样的酷刑折磨,以至于他都怀疑,这真比死去更好么?
忽然,嗣昭觉得手掌下疯狂的扭动停止了,鲜血从小婢口中的白布巾中渗出。明慧扭头看了一眼,心知病患内脏出血过多,再下针就要出人命了。
虽然明慧蓝色的眼睛依然古井无波,握针的手依然坚定,但光光的额头上也已经汗如雨下。嗣昭似乎能听到老僧内心深处的叹息,巨针缓缓拔了出来,再往下看,陈娇娥已经昏了过去,身体软成了一滩泥。
老僧缓缓收了针,用滚水烫过,擦拭干净收进针囊。嗣昭连忙给陈娇娥解了束缚,取出她口中的布巾,只见她满口是血,脸色像纸一样惨白,双目紧闭,呼吸凌乱,一时半刻怕是醒不过来了。
明慧说道:“可惜,只差一分,就能除了那恶虫,可是只要刺穿肝脏,必然大出血,她也活不成了。。。阿弥陀佛,是老衲无能。”
嗣昭皱着眉头说道:“大师已经尽了全力,但凡有半分人心,也不会有怨怼之意。”
明慧说道:“此针太过凶险,原本成算也只有半分。”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她的肝腑受创,要慢慢调养,我会把药配好送过来,你给她煎服就是。”
嗣昭低着头,低声说道:“知晓了,我会好好照料她。。。她的肝腑什么时候能养好?”
明慧点点头,继续说道:“总要半月以后,才会慢慢平复。她醒了以后,三日之内只可饮热汤水,不可进食,三日以后,也只能以蔬果为食。”
嗣昭低头不语,有些失魂落魄。
明慧转身走到房门处,张污落跟在后面相送,老和尚渐渐停住了脚步,终于说道:“嗣昭,王真人说的不错,在这塞下之地,医道最有悟性的,就是海记药坊的大掌家海德彬,他熟知百草,也许他会有办法。”
嗣昭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他是景教众,与我沙陀仇深似海,我也不知他肯不肯施救。”
明慧缓缓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佛陀能使顽石点头,何况人心。”
嗣昭叉手施礼道:“谨受教。”
张污落这才送明慧出了僧房,嗣昭走到陈娇娥身边,绞了热手巾,给她擦净脸上的汗渍和血迹,然后除了鞋袜,盖上缯絮被,默默坐在她身旁,一时不知要干些什么。
张污落回到僧房,默默坐在嗣昭身边,实在是不知如何安慰这个朋友。终于,他说道:“你去了朔州,也许就回不来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送死。”
嗣昭叹了口气,说道:“早晚要去朔州,还能一辈子躲着不成?在云州都不怕他们,何况是朔州。”
张污落说道:“你若一定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嗣昭摇头道:“若他们真有杀心,你去也只是多死一个罢了,若他们没有杀心,你又何必耽误驼队,空跑一趟。”
张污落看着门外黑沉沉的夜,喃喃说道:“朔州,朔州啊。。。”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