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一道闪电在嗣昭头脑中闪过,不不不,不对,如果曹景任根本不想商谈,那他来威远亭干嘛?他必是要谈的,他这一切都是手段,这个看起来粗莽的家伙正在用言语逼迫自己,万万不可着了他的道。
嗣昭忽然抬起头,冷静的说道:“沙陀商队,不仅有利于边塞诸部,也有利于静边军。曹公可否给小子一句明示,我要如何做,才能让驼队通过静边军。”
曹景任沉思良久,说道:“既然你要交易,也好,静边军只有一个条件。”
忽然之间,千斤的压力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嗣昭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成年人太会掩饰自己,万万不能让人的外表哄骗了。
嗣昭定了定神,沉着的说道:“曹公但说无妨。”
曹景任缓缓说出两个字:“了然。。。”
嗣昭心中大惊,他强压住心中的惊异,尽量平静的说道:“什么?我没听清楚。”
曹景任向前探身,逼视着嗣昭说道:“赫连公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了然改头换面,重回云州,执掌悲田养病坊。
天下之大,除了我们景教,只有你,和你的两个伙伴知道了然的真正身份,我要你们对此事守口如瓶,并且保护他和悲田养病坊的安全。
如果你能做到,静边军保证沙陀商队自由出入静边军,如果有损失,人货牲畜全部由我静边军赔偿。”
嗣昭沉吟着说道:“为何对一个已经暴露身份的人如此。。。看重?”
曹景任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对牛眼死死盯着嗣昭,露出狂热的光芒。
嗣昭恍然大悟,失声叫道:“入娘的,他是新任都教主!”
曹景任冷冷说道:“放尊重些,如果不想立即开战,你最好守口如瓶,到那时就不是死眼前这几百人了。”
嗣昭苦笑道:“你以为凭我一个人,就能让了然变成另外一人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曹景任淡淡说道:“大力郎君,你可不是一个人。你与云州萨保府过从甚密,和粟特商团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大同牙军亚将是你叔公,你和牙军中不少年轻军校都是总角之交。曹某实在想不出,在云州除了你,还有谁能保护了然的周全。”
嗣昭沉思良久,才说道:“此事干系太大,我要禀报族中长辈,由王氏尊长定夺。”
曹景任森然说道:“不行,了然的身份,只能你一人知晓。”
嗣昭摇头道:“在大同节帅眼皮子底下,让一个要犯公然出入云州,执掌悲田养病坊,继续集会传教,将来还不知道要犯下多少大案,牵连沙陀,你让我如何敢答应你。”
曹景任身子后仰坐直,说道:“司仓参军安老也是我教中兄弟,你们能保全他,难道就不能保全了然么?”
嗣昭说道:“那是家中长辈的计较,这天大的干系,你让小子一人担么?”
曹景任森然说道:“不瞒你说,适才在军府,赫连公有命,要我解救史氏一门,杀光贼子,是在下苦劝不止,才肯和你做这笔交易,你若不从,我也无法可想。”
嗣昭想了想,说道:“别人我可以守口如瓶,但尽忠公是牙军亚将,没有他的首肯,哪个军校也不可能听从我的调遣,必须要禀明他老人家。”
曹景任抚着一蓬黑须沉吟良久,才说道:“只此一人,再多一个知晓了然,静边军就是沙陀商队的渊薮。”
嗣昭拿起酒壶,斟了两盏,递给曹景任一盏,自己拿起一盏,举杯说道:“塞下男儿,重喏轻生,喝了这酒,就算是左契达成。”
曹景任不再犹豫,拿起酒盏,说道:“饮胜!”
两人一饮而尽。
嗣昭扭头对满都剌说道:“告知敬镕,放人,交曹公带走。”
满都剌躬身应道:“喏。”转身出亭传命。
曹景任站起身,叉手施礼道:“下个月今日,麟州商人薛九郎就会到云州市,开办一家火烛坊,就拜托大力郎君多多关照了。”
嗣昭站起身来,还了一揖,说道:“不必多礼,王氏驼队也要烦扰曹公了。”
曹静任冷冷说道:“告辞了。”转身出亭。
嗣昭送到阶下,说道:“恕不远送。”四凶人和史敬鎔一齐涌到嗣昭身边,看着静边军从事跳上马背,盘旋几步,才纵马向本队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