秙头陀诡异的一笑,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浑浊的目光中露出狡猾的光彩。他枯瘦的手指在怀里摸来摸去,终于摸出一个小金锁,随手扔在食几上。
侑酒的安重霸顺手拿起那枚小金锁,众人的目光都盯在那小玩意儿上,那是一个金灿灿的龙子蒲牢,张口仰天,口中含着一个金环。安重霸拧动蒲牢尾,啪的一声机括声响,金环张开,从蒲牢口中脱落,两个手指扣住金环再一扣,重新又合到了一起。
这金锁实在是精巧,怕也是巧匠制成,价值不菲。
刘训问道:“这就是檀木函上的金锁么?一个盒子,也造的如此精细,可想而知那金面具不是凡品。”
秙头陀喝道:“真是贼眉贼眼的憨大,眼珠子里面只有财宝。”
刘训茫然的看着嗣昭,嗣昭笑道:“阿秙师的意思是,我们持这枚金锁与静边军交涉,就能让吐谷浑人明白不少事情,由不得他们不从。
十二郎啊,守着长城内外的商道,那就是一个聚宝盆,什么财物都早晚落到我们手里,一个金面具算得什么。”
秙头陀老来有用,得意的笑道:“嗣昭,这枚金锁本身也是一件宝物,这是元和年间的大匠韩志和的手笔,流传到现在的物件少之又少。不过相对于那件金面具,这又不算什么了,老夫爱它的精巧,还真舍不得送出去。”
周密好奇的问道:“韩志和?这又是个什么人?”
秙头陀说道:“那是穆宗朝的一个奇人,倭国人士,号飞龙士。这家伙善制各种精巧消息,据说他制造的木鸢能无羽自飞,木猫能无齿自噬,连元和圣人也十分喜爱。
当年飞龙士在宫中,每到牡丹花开的季节,就有成千上万黄白相间的蝴蝶飞来,在牡丹丛中翩跹飞舞,每到晚间就发出耀眼的光芒,天亮就消失了。
穆宗命宫人张网捕捉,捉到了几百只,却是黄金白玉所制,那都是飞龙士的大手笔啊。不过除了伺候天子,他也应那些贵人所请,做些这种小玩意儿,骗些钱帛花。”
嗣昭忽然一凛,问道:“这位飞龙士有没有做过一只木獭?”
秙头陀笑道:“他这一生,做过的玩物多如牛毛,谁知道有没有木獭。”
嗣昭摇了摇头,说道:“我曾经因缘际会,得过一只木獭,很像这位飞龙士的气派。不过这只木獭已经有2百年之久,怕不是飞龙士的所制。”
秙头陀拧着眉,说道:“那倭国是东海偏僻小国,哪有这种神技,传说我中土海州,自古就出奇匠,也许他就是海州匠人教出来的高徒,那木獭也是海州前辈的遗作。”
嗣昭叹道:“无论什么奇才异能,奇珍异宝,最终的结局都是皇宫大内啊。”
秙头陀饮了一口葡萄酿,笑道:“也不一定,不是也有宝物落到我天王寺的枯井里么?”
嗣昭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去处,几年前在太原风谷山驿,我可见过那些柜坊钱商的手段,他们杀人越货,可比你们这些大力长者狠辣的多,打开他们的私库,也一定有珍宝惊人。”
郭金海骂道:“贼厮鸟,那他们不吃官司么?”
嗣昭摇头道:“他们不但不吃官司,还能捐散逸之官,骏马轩车,锦绣罗绮,娇妻美妾,童仆厮养前呼后拥,和你们不能比啊。”
秙头陀冷笑道:“他们算什么?还有那真正大盗,纵横四海,杀人盈野,南面称尊,以天下为臣妾。”
几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目瞪口呆,愣愣看着秙头陀,安重诲颤声说道:“师父。。。你是说,我大石天子是。。。是大盗?”
秙头陀叹道:“天子大盗,大盗天子,谁又说得清,成即天子,败即大盗。我让你们这些家伙去投军,就是给你们一条别的路,反正都是一条命,何必在盗贼窝子里害人,不如去害天下吧,也许能博一条功名富贵之路。”秙头陀指着4凶人。
嗣昭笑道:“大力长者一门,是跟天子较过力的,阿秙师气吞四海,不是常人。我只想象现在这样,风调雨顺,庄稼丰收,羊马肥壮,没有争斗,没有厮杀,浴佛节上听诸位大师讲经说法,大家都好好过日子,就知足了。”
秙头陀摇头苦笑道:“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日子,你们这一代人是别想了。”
在荒山破庙,这些奇怪的家伙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酒足饭饱之后,才拥柱而眠。
第二天蒙蒙亮,几个人收束整齐,拜辞了秙头陀,下山追赶大队人马去了。货物都已经卸下,几个人轻装前进,快马加鞭,终于在倾颓的古长城下追上了队伍,史敬鎔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冲嗣昭一顿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