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娥叹道:“哪里有那许多,真正赌债只有10余缗,其他都是息钱,也不知道是如何算的,竟然是本钱的3倍。”
嗣昭看着娇娥说道:“就算你给他还了赌债,将来他还是欠下,你能救他一时,能救他一世么?”
陈娇娥哭着脸说道:“如今我心乱如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嗣昭暗自盘算,自己手上已经没有了余钱,如果要帮陈二解决麻烦,只能在公户上挪借,到年底分红时候再填上。
按今年的收成,自己怎么也能分到百缗钱,还是有余力帮助陈家。正好自己可能到云州买驼,随身带着智慧柜坊的符印赁证,而云中驿也有智慧柜坊的分号,通兑方便。
可是陈二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终于,他说道:“这些钱,我可以帮他还上,可是也不能让他觉得钱财来的容易,继续胡作非为,害了亲人。”
昏黄的烛火下,陈娇娥双颊绯红,眼中露出希望的光芒,想说什么,却又渐渐暗淡下去,低声说道:“你的钱财也不容易,都是地里血汗换来的,总不能都贴补了我们,让我。。。于心何忍。”
嗣昭说道:“你这是哪里话来,你就如我的姐妹一般,我说过,永远不让你有欺凌和饥饿,你的家人有难,你让我袖手旁观么?我意已决,你去拿笔墨伺候着。”
倚翠楼从不却诗词歌赋,哪里缺了笔墨,嗣昭从怀中取出赁证开具了,又用了符印,撕下半幅拿在手里,却迟迟不交到陈娇娥手中。
陈娇娥默默洗了笔墨,眼睛都不敢向这边看,嗣昭说道:“这是智慧柜坊的飞钱50缗,凭此赁证可以在驿里兑换,但你不能交给他。要让他写下一副字据,写好这是欠你的,随时追还,你才能把这钱给他。”
陈娇娥把洗净的石砚放在几案上,忽然快步走过来,抱住嗣昭说道:“你把我赎走吧,我给你为奴为婢心甘情愿,我实在不愿在这里了。”
嗣昭环住雏妓,低声说道:“这里是教坊司的伎舍,不是慕容大娘就能做主的,我哪有那么多钱赎人。况且我虽然是沙陀之家,也是家教森严,家中长辈没有蓄歌奴姬妾的,我只有13岁,又怎么敢蓄养子女。”
陈娇娥默默抱住嗣昭,说道:“倚翠楼里都是以女色侍人,年轻貌美之时客人如云,日进斗金,年老珠黄之时,无人问津,贫病于沟渠。你如此待我。。。又是为何?”
昏黄的烛火下,嗣昭面色惨然,良久才说道:“我本是汾州太谷县尊贤里人士,本姓孙,后来因缘巧合,才投入沙陀王氏门下。
我有一妹,大约与你年齿相仿,那一年征泗州庞勋,朝廷急征两税,黑衣吏催课急如星火,不得已,吾家把幺妹卖与人牙。
至今记得当时模样,幺妹离家之时,涕泪横流,悲不自胜,那滋味痛彻心骨。如今与幺妹天各一方,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也许就在哪个歌舞舍里,忍受无尽繁苦。见到你,就如同。。。见到我的幺妹一般,你让我如何忍心看你愁苦。”
陈娇娥低声说道:“我承诲说,新城那边流传着,你迷上了一个鞑靼女人,和我面貌相似,可有此事?”
嗣昭默默把陈娇娥扶起来,让她坐到榻上,把赁证交到她手中,这才说道:“你说的不错,她的名字叫呼兰,是鞑靼贵种,我要娶她为妻。”
陈娇娥酸涩的说道:“那鞑靼人勇烈的狠,想娶他们的贵女怕是不易。”
嗣昭说道:“当然不易,2年以后,我要到阴山下,打败所有鞑靼勇士,赢得弓马和角牴之冠,才有资格提亲。”
陈娇娥睁大了眼睛,啊的一声,又捂住了小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嗣昭看着她,说道:“你不信我么?”
陈娇娥轻笑道:“怕是无人敢信。”
嗣昭坚定的说道:“我知道,没有人信我,但我自己信我自己,神佛保佑我。”
当晚,嗣昭就宿在云中驿倚翠楼,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他已经不是那个浑身汗臭的塞下少年,他一身清爽,飞身上马,直奔云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