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大同军营田大使长叹一声,一带马缰,几个军汉默默把他挟持在中央,一队人马沿着来路缓缓而行。
嗣昭和承诲共乘一马,嗣昭看了看一地死尸,面露不忍之色,低声问石善友:“这些家伙只是随从,并无死罪,就不能给收个尸么。”
石善友大笑道:“狼很快就会给他们收尸,不用我们费心了。”
承诲忽然说道:“渡口那些人可看见我们杀人了。。。”
盖寓冷冷说道:“我们是奉诏作证,又不是偷鸡摸狗,没必要遮遮掩掩。让他们给云州报个信也好,城里那些家伙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嗣昭有些迟疑的说道:“这里离云州这么近。。。不危险么?”
程怀信不屑的说道:“有尽忠公在牙军,姓支的调不动一兵一卒,我看他拿我们怎么办。”
一行人一边交谈,一边在风雪中前行,似乎寒冷也没有那么刺骨了。不一刻,到了云中驿,众人纷纷下马,王恪用当先走进驿中,其他人押着贺拔志在后。
昏黄的灯火下,一队横野军武士按刀而立,有驿夫牵走马匹,好生伺候。黑暗中,一个英武军将迎来,冲王恪用抱拳拱手,说道:“三郎君,你总算是到了,屠公等候多时了。”
王恪用还了一礼,说道:“真没想到,老樊你也心向朝廷。”
樊庭观痛心的说道:“若是任由刘敷光、贺拔志这些混账继续胡闹下去,大同军必乱。我们这些人,就算是死于锋刃之下,也难赎罪于万一。”
横野军副使是内地调来的军官,明经出身,战功并不出众,为人却有些书生气,一腔忠君报国的热血,只能在这边塞之地碰的鼻青脸肿。
说起来,横野军副使和屠行简过去并不认识,相识也是一场巧遇。
樊庭观在云中驿有一红颜知己,就是李七娘,他经常到这里和她相会。偏巧屠行简携圣旨而来,夜宿云中驿,听说大同军军官也在驿中,立即请来饮酒攀谈。
屠行简深知此案非同小可,他要对付的敌人可是整个大同军,不得不小心谨慎。这些年来,皇威不振,军镇跋扈,军人作乱之事无日无之,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六品小官,如何能对付手握几万雄兵的大将。
屠行简老于世故,很重视这次巧遇,并不透露自己身份,只是用言语试探。攀谈之下,发现这军官是个愣头青,对大同军十分不满,怨言不绝。
从樊庭观的话中,屠行简得知大同军也不是铁板一块,诸军各怀心思,支谟也不信任牙军,他其实是个空头大帅,并没有四目两口,更不是不可战胜。
司门员外郎如何不喜,遂出示圣旨,说明来意,与樊庭观一拍即合,结成秘密盟好。于是,朝廷在大同军中打进了第一颗钉子。
开局不错,但是在大同军城,屠行简却碰了一边灰。他既拿不到军府账薄,也没有哪个大同军官吏肯提供证词,经常有军士呲骂,露刃威胁,唬的他胆战心惊。
为了自身安全,他不得不离开大同军府,躲在云中驿继续查察。
边将虽然对支谟不满,但是对朝廷戒心更重,都不愿做朝廷对付大同军的棋子。只有樊庭观的呆气,始终不变,不仅替屠行简暗中活动,还派人专门保护屠行简的安全。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云中守捉使王恪用突然倒向朝廷一边,出示了军中历年账目,让屠行简大喜若狂,这是大同军不法的铁证。
于是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水陆营田大使贺拔志的口供,如果他招认了一切不法情事,支谟必倒台无疑。
屠行简深知这份口供不易,暗中做了周密布置,准备以大同军将和大同监军刘敷光、贺拔志当面对质,才有了今夜的一幕。
当他听说倚翠楼来了一票营田子,本来只是想问一问营田栅落的实情,谁成想两个小儿误会,差点酿成大错,让他的谋划几乎功亏一篑。
好在阴差阳错,贺拔志撞上了杀神王恪用,又被押回驿站,那只能自认倒霉。
王恪用看着樊庭观热切的目光,心中却微微叹了口气,此人实在是个异类,得罪主帅,得罪同僚,得罪横野军的衣食父母营田官,只为效忠天子,可是朝廷能给他什么呐?
三郎君忍不住说道:“庭观,就算你把支谟、刘敷光、贺拔志这些人都赶走,难道新任大同帅就一定比他们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