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大娘把10余个风谷山驿小儿带到了一个大开间,命厨下伺候酒肉。
一众无赖子嘻嘻哈哈的坐下,慕容大娘扯住嗣昭,低声说道:“从京师来了个刑部司门员外郎的官儿,说是到大同军公干,就驻在驿里,威风的紧,日日宿在倚翠楼,要随时伺候着,你们先在这里暖和暖和,吃饱一些,不要吵闹。”
嗣昭问道:“李七娘可好。”
慕容大娘立刻眉花眼笑的说道:“如今她傍上一个大恩客,是横野军副使,风光无两,等闲客人可巴结不上。
不过李七娘是个有情义的,若是我,早把这些无赖子赶走了,每次都是李七娘收留他们。若是知道故人驾到,不知道有多欢喜,今日那个姓樊的官儿不来,她就会来和你等叙话。”
想起李七娘的直爽豪迈,嗣昭也为那女子欢喜,笑着说道:“大娘且去招呼客人,我这里不急,有个避风的地方就好。”
慕容大娘说道:“那老婆子先退下了。”
嗣昭一把扯住老鸨儿,摸出2缗钱递给她,笑道:“上好的酒肉尽管上,不必替小子吝惜钱财,今日故人重逢,我们打算不醉不归。”
慕容大娘推拒一番,还是眉花眼笑的收下了。嗣昭回过头来,只见室中10几个饕餮正鼓腮大嚼,双手乱扯,有些家伙舍不得手上的油脂,舔的啧啧有声。
嗣昭苦笑一声,坐到李承诲身侧说道:“在风谷山驿,都说我是饿死鬼投胎,我看你们上辈子真是饿死鬼。”
李承诲一边大嚼一边说道:“上辈子的事不知道,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饿过。”
嗣昭奇道:“按制,营田之民,春衣一岁一给,冬衣两岁一给,粮一季一给。丁口日给粮二升,中口给一升五合,小口六合。就算不能丰衣足食,也不至于饥寒交迫若此吧。”
王大夯哈哈大笑道:“这是大石朝,不是沙陀军,若衣粮都按时发放,天下就没有饥民了。别说杂户,就是那些戍卒,又哪有足额的粮饷。”
李金全说道:“能发放三成就算多了,若你一日食五合粟,你支撑得住?”
李承诲油乎乎的手端起黑漆盏,喝了一大口浑酒,这才说道:“若是夏秋,还可以上山射猎,下水捕鱼。如今这等日子,鸟兽绝迹,百川很快就要结冰,听说栅里每年都要饿死人。入娘的,我宁可死于矢刃之下,也不想饥馑而死。”
嗣昭头摇的像拨浪鼓,说道:“不对,你们从河东迁到云州,营田大使都有附籍,计口发粮,如何克扣的下。”
突厥儿张彦泽冷笑一声,说道:“附籍?能有一半在籍薄上就不错,或者计逃亡,或者计病死,那些官儿总有办法。别说是籍口,就是田土,一样不上田薄。不然,云州市上那些粮食从何而来,还不是那些大官儿私卖的官粮。”
嗣昭眉头紧皱,说道:“入娘的,我说该给沙陀军3千口军粮,为何只有6百口。这大同军水运营田使,食的都是军人和百姓的血肉,着实可恶。”
王大夯咬牙切齿的说道:“贺拔志那个腌臜猪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家财,入娘的,我就等着他离开大同军的那一天,爷爷把他抢个精光,再一刀两断,方消我心中之恨。”
众小儿正说的郁闷,房门一开,李七娘风摆杨柳一般闪进身来,口中欢快的说道:“我的麒麟儿在哪里?”
嗣昭闪目观看,只见李七娘披着一袭孔雀罗,下身单丝罗的花笼裙,裙裾拖在地板,露出一对纤纤白足。
她梳着回鹘髻,发髻上插着一对金钗,颈上金项圈,手臂上金臂钏,足踝上金足环,雪白的皮肤配上四处金光闪闪,这是人间尤物,哪里还是风谷山驿槛房里那个落魄伎子。
李七娘似乎刚刚从舞场下来,面色绯红,双目如水晶润,口中的芬芳中人欲醉。
一众无赖子看的目瞪口呆。
嗣昭和其余小儿一样目瞪口呆,只是看的不是李七娘,而是她身后一个绝色小婢。看年龄,那侍婢也就12、3岁,可是在嗣昭看来,这小婢和鞑靼部的呼兰眉目太相像了,简直就像姐妹一般。
一瞬的呆滞之后,房中小儿爆发出一阵疯狂欢呼,口哨声此起彼伏。
李金全大喊道:“那横野军的官儿有这么多金子么?他在哪里,爷爷要把那混账抢个精光!”
王大夯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骂道:“你想饿死七娘子么,喝了酒就谋酒博士,真是入娘的黑心狼!”
李七娘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笑的百媚丛生,振臂高呼道:“老娘和你们一起去劫了那个铛中呆兽,到采凉山去做聂隐娘,岂不逍遥快活。”
嗣昭终于大笑起来,李七娘一扭身半蹲在嗣昭面前,雪白的手扭住他的小脸蛋,娇笑着说道:“为何不看我,却盯着我的陈娇娥,你个小雀儿忒也色胆包天。”
嗣昭捂着脸喊道:“痛!痛!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