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颐实在没有办法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就算现如今没有可以同等返还的东西，也要亲自道谢，然后在以后有能力的时候还回去，这是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器械放在天台，韩渝煜在那里复健。顾颐没有和往常一样早早睡下，而是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望着他回来额方向，等着和他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顾颐心里很忐忑，毕竟对他还是有陌生、有恐惧，想着要说的话，一颗心疯狂地上下跳动着。顾颐双手叠压在心上，试图让心跳更稳一点。

“完了，完了，要是说得没有逻辑，那不是又要被他嫌弃。”顾颐像是马上要面临一场生死攸关的面试一样，紧张到手抽筋。

走廊的尽头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拐杖落在地上的声音，这一声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像是走在顾颐心里似的。

医生小姐姐先出来，一下就看到了在走廊摩擦双手的顾颐。

“你找韩渝煜吗？”她笑着从她旁边走过，“去吧，今天的复健做完了。”

顾颐点头回应，看向韩渝煜，两人对视的时候有一丝尴尬。

“有什么事？”韩渝煜远远地停下，站在两人房间的分叉口。

顾颐也没有要向前靠近的意思，隔着走廊看着他，缓缓开口道：“那个，我知道你帮我找老师，嗯......谢谢你，你要是有需要我做的，我一定......”

韩渝煜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这么做也只是不想让你再问我。”

虽然想过可能是这样，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顾颐心里还是有一点说不出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了。”顾颐的手不自觉捏紧衣角，“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哦不，后天早上见，我给你做早餐。”

等顾颐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韩渝煜并没有接话，估计是在想着怎么拒绝，但暂时又没想好语言。两人尴尬对视后，又疯狂往各自房间方向瞥，边瞥边看对方神情，最后在沉默中达成一致，同时转身离开了。

关上门，顾颐长舒了一口气，她从小就不擅长接受陌生人的好意，要是年长一点的叔叔阿姨都还好，可以当做长辈的关心，但对着年龄相仿的、特别是男生，她这个“谢谢”就很难说出口。

刚刚在慌乱中还说要做饭，她哪里会做饭，十八年来进到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还都是帮忙看锅开没有这样的小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就一天，要先了解韩渝煜的口味，再从头学习做饭。想着没有人天生就会做饭，那些大厨都是从零开始的，顾颐就有了一丝信心，说不定她就是那个做饭天才，第一次就做得很好呢？

韩渝煜的喜好，还得问王重山。他建议顾颐第一次做饭不用太复杂，要做容错率高一点的，就推荐顾颐煎块牛排，再拌一点蔬菜沙拉就可以了。牛排抹抹盐，记下火候和时间；沙拉加点酱，稍微捣鼓一下，简单又健康。

得益于王重山的倾情推荐，顾颐也省去了很多麻烦步骤，只跟着他过了一遍厨房用具的使用方法。

到了约定的早上，顾颐拿出提前解冻好的牛排，抓了一把盐在它表面抹匀，封边再煎，韩渝煜喜欢吃熟一点的，就多煎了几分钟。沙拉也是按照之前排练的那样做好了。

将菜摆上桌，顾颐突然想着他可能想喝点什么润润嗓子，就又自作主张磨了一杯咖啡放在牛排旁边，多了一个杯具后，桌面顿时显得丰盛了不少。

韩渝煜拿着餐具，犹豫着要不要试试看，从卖相上来说，确实挺像样的，但他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旁边就是顾颐炙热的眼神，眼睛亮亮的，死死在他的叉子和脸之间徘徊，无形中催着他切下一刀。

他解开衬衫上的袖扣，活动手腕后切了小小一块牛肉，像吃苦药一样小心地嚼着。

“呕！”咬开第一口，有一股浓浓的臭味席卷了他的口腔，他快速吐掉了，看也没看，直接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又立即吐掉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顾颐去拿了毛巾递上。

“......”那股味道在口腔内迟迟散不去，熏到他脑门都振动了，“你这牛排是臭的。”

顾颐疑惑道：“不会吧？昨天下午拿出来解冻的时候我检查过了，是在食用期内的。”

“昨天下午？”韩渝煜不敢相信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几度？很容易变质的。还有，我是不喝咖啡的。就当是可怜我，你还是不要再做饭了。”

“对不起嘛，下次我给你端上来前先试吃一下，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顾颐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是这么笨，离开父母后才知道做事的艰辛，“这应该是你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了吧？”

“什么？”韩渝煜看着收拾餐盘的顾颐，想到那天他淋雨发烧时，笨拙地弄了一桌子难以下口饭菜的秦思源，还是这个餐桌，这个位置，思源她笑着站在他身边，然后笑着碎成了碎片。

“你怎么了？”

韩渝煜捂着胸口蜷缩成了一团，脸涨得通红，头顶不停冒着虚汗，连呼吸都渐渐不稳了。另一只手紧紧压在餐桌上，用力到指尖都发白了，还是止不住地发抖。顾颐被这一场面吓到尖叫，顾不得多想，拨通了急救电话。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顾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急得手脚都乱了。

韩渝煜缺氧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后来连呼吸声都弱了，只剩一阵阵的耳鸣。

“他吃我做的东西吃中毒了！”顾颐看着奔进来的王重山，就像看到依靠一样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现在特别害怕韩渝煜出事，怕到声音都不稳：“都怪我，我就不该逼他吃饭，害他变成这样。”

“不是的，不是吃了你的东西，你别怕。”王重山急忙查看韩渝煜的情况，同时还不忘安慰顾颐，“你上楼好好休息，我先送他上医院，以后再和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