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勾在一起的手上闪出金光，小黑被晃得睁不开眼，缓过来后，眼前已经又换了样子，小白瑶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黑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的是白瑶的哪段记忆，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小黑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还有别人的存在，这一重梦境，和之前的都不大一样。

小黑凭着感觉继续向前走去，茫茫无边的漆黑，如同浓稠绵密的沼泽，仿佛走不到头，不知过了多久，小黑看见前方依稀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他赶紧加快脚步向着那光亮而去。

走到近处，小黑才看清这只是很小的一块可以看清楚的陆地，或者说是一个小小的白色光圈更加贴切，小黑所熟悉的那个白瑶就坐在这个光圈中心。

她浑身是血，一柄同样沾满了血的仙剑甩在一旁，白瑶蜷缩在光圈中心，像是和多年前被一群小妖欺负蜷缩起来的身影又重合了起来。她自己抱着自己，埋着头，脆弱得仿佛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四下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神界诸仙的尸体。

小黑走近去，白瑶也并不抬头。

小黑看见那一地的尸体，不由心惊，杀了这么多人，她的神魂都该虚弱成什么样子了？

小黑双手有些颤抖，他轻轻伸出手，极缓极慢的将手放到白瑶头上，想要摸摸她，白瑶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浑身剧烈地一抖，无数浓烈的黑气瞬间从她的全身冒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小黑。

那黑气一碰到小黑就像是长了一嘴极为锋利牙齿的猛兽，小黑的手被那黑气伤得鲜血直流，小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那黑气攻击，只是非常固执地继续把手往前伸去，想要摸一摸白瑶的头。

终于，那黑气渐渐消散殆尽，白瑶也终于抬起了头来，小黑手上的鲜血正好顺着手掌滑落，滴在了白瑶的下眼睑上，好像是她流出来的一滴血泪一般。

白瑶抬眼看小黑，血红的双瞳里却再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熟悉，只有空洞，和绝望。

小黑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替白瑶擦去了血污，白瑶又是侧身躲过，喉咙里发出阵阵表示威胁的低沉的龙吟。本来已经渐渐消失的黑气转瞬之间又冒了出来，这次来势更加凶猛，把小黑另一只手也撕扯得血肉模糊。

小黑还是不躲不闪任她攻击，等到黑气再次消散的时候，他才长叹一口气，苦笑道:“可惜，没办法用手给你擦脸了。”

白瑶微微偏了偏头，露出不解的神情，眼中的血红似乎褪去了一点。

小黑慢慢蹲下身，像之前那样，用自己的袖子，一点一点地把她脸上的血污擦去，他皱眉看着她，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不是拉过勾的吗，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等我来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狼狈又可怜的样子？”

袖子碰到白瑶脸的一瞬间，白瑶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攻击他，可是那种熟悉的轻柔触感传来的时候，白瑶突然觉得自己心中汹涌的杀意好像平复了很多，即将冒出的黑气也随之消散。

小黑捧起白瑶的脸，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

白瑶的眼神空洞，血红的瞳仁里，也再没有那样清晰地映出他的面庞。

小黑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你这个骗子，你和我说好了要好好活下去的，你现在就这么伤害你自己？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没能保护好你……”

白瑶看着他，突然，她开口用嘶哑干涩的声音问他:“……你是谁？”

小黑认真地看着她，眼里映着她的脸“我是小黑，我是来赴约的。”

白瑶摇摇头“我不认识你，我和你没有约定。”

“有过的，你不记得我了，我却会一直记得你，你需要我，我说过的，我会永远保护你，陪着你。”

这句话刺激到了白瑶，曾经，她的师父也是说会保护她，会陪着她，可是最后，却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自己的人将自己一脚踹入了深渊。

她不会再相信了，都是谎言，都是骗子。

白瑶痛苦地蹲下捂住头，小黑紧张地扶住她问怎么了。

突然，白瑶眼里血色加重，她周身黑气暴涨，瞬间将小黑弹飞出去，小黑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还没待他爬起来，就被白瑶掐住脖子直接提了起来。

小黑额角青筋暴起“白瑶……你，你清醒一点……”

白瑶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只想把所有想伤害她的人都抹杀，小黑看着白瑶疯魔的样子，最后还是一狠心，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手，反手将白瑶按进了怀里。

白瑶拼命挣扎，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似乎是痛苦极了。

“白瑶！你醒醒吧！你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你如今这个样子正是中了那些讨厌你的人的下怀，你想一事无成地回去让他们嘲笑你果然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吗？神界诸仙无情，天下负你，你更要活得漂亮给他们看，只有你成功了，才会体现他们有多么的愚昧无知！”

怀里人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

小黑用力将她揽进怀里，像是想将她揉进骨血之中“你是我的老大啊，你不是说，你是这三界之中最强大的存在吗？你怎么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自己的梦境里逃避现实呢？你要是真的觉得，这天下负了你，你跟我出去，你想做什么，想要杀谁，我都陪你，总归我不是什么好人，错过你那么多年，如今，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了。”

“可是，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你要是清醒过来了，你愿意看见这样神不神魔不魔的自己吗？”

“瑶瑶，算我求你，你醒过来吧，梦外面还有很你牵挂的人和事，”一滴泪滴在白瑶眉心。

“我也真的，很需要你。”

白瑶终于停止了挣扎，身上的黑气也彻底消散了，她眼中的血红褪去，恢复了清明。

恍惚间，白瑶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孤身一人四处飘荡的脏兮兮的小女孩儿，有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微微弯腰，递给她一颗糖，笑得眉眼弯弯，告诉她，不要怕，我在。

一瞬间，世界好像都明亮了起来。

尸体和血迹都不见了，四周漆黑的环境也逐渐淡去，从白瑶站的地方开始，开出了一朵洁白的小花，然后飞速向外满眼，铺满了一望无际的白色花海。

白瑶轻轻抬起手，回给了小黑一个拥抱。

小黑睁开眼，不由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了。

“谢谢你。”白瑶的声音闷闷地从小黑怀里传来。

小黑松开了手，倒退两步，白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他，嘴角含笑，双眸已然清明，戾气也已不在了。

小黑惊喜的已经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恢，恢复了？”

自己居然真的，成功了？

白瑶笑着点头，朝着小黑伸出手。

“走啊，带我回家。”

小黑仍是不太敢相信，但还是第一时间牵住了白瑶的手，一直到两人并肩向着梦外走去，小黑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呢……”

白瑶莞尔，回过身来，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敲，笑道:“因为，梦外面的你，更需要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