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竹挤开围在自己母亲床前的丫鬟、婆子,跑到了自己母亲的面前。垫着脚尖,将手中的绣球朝着自己母亲的怀里放去,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亲,球球,玩!”
躺在床上的徐氏听见声音,便转头看向了自己疼爱的女儿。今日杜竹一身绿色衣衫很是清爽,头上的双丫髻还是她亲手梳的,显得自己的女儿娇憨可人......
看着杜竹天真的小脸,徐氏面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知道,今日这躺鬼门关她是过不了了。徐氏艰难的抬起手,不舍的摸着杜竹的脑袋,眼中满是泪水,语气虚弱的道:“阿竹,娘亲要变成星星了。以后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了,你要坚强,要勇敢。娘亲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的。”
“对不起了,阿竹,娘亲以后再也不能陪着你了。”说完这句话,徐氏身上的力气像是用尽了一般,嘴巴微微的张着,却是没有半分的声音了。抚在杜竹头上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撞到一旁的榻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眼神里满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牵挂和眷恋。
杜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杜竹的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她的娘亲,要离开她了,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娘亲了。
杜竹眼眶红了,眼泪落了下来,口中不住的叫着:“娘亲,娘亲......”声音急切,满满的都是慌张和不安。
徐氏听的心都碎了,只能看着杜竹的脸蛋,默默的流着泪。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开始消失,徐氏累极了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没了声息,很快她的胸膛也不再起伏了。
对不起了,我的孩子,娘亲不能在陪着你,护着你了.....
徐氏就这样没了,连带着的,还有她肚子里那个没能见到阳光的小生命。
杜林已经在床前泣不成声,杜竹在一旁也哭的很是伤心。胭脂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两泣不成声的样子,只默默的走上前去,将杜竹拥在了怀里,扶着她的背,哽咽着声音,轻轻的哄着。
小姐,您别担心,姑娘,我定会帮你好好的护着的。
徐氏走了之后,杜王氏还有她的大儿媳周氏,以及二儿媳白氏这才匆匆的敢来,面上满是担忧的问道:“林哥儿媳妇怎么样了?可生下来了?我这才听到消息,就到小佛堂里给她祈福了。”
这时刚刚那个一直忙进忙出的嬷嬷轻轻的擦了擦眼泪,朝着规矩杜王氏行礼,说道:“老夫人慈爱,只是我家夫人福薄缘浅,没能撑到老夫人来......已经......”
这嬷嬷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声音低低的,用帕子捂着就哭了起来。
杜王氏闻言,面上一愣,嘴角轻轻的扯动了下,但很快就满是悲痛的说道:“哎,这......林哥儿媳妇,我一直觉得她是个有福气的,谁能想到......哎,这生死之事还真是说不准啊......”
杜王氏说完,就摇了摇头,由着一旁站着的嬷嬷扶着她回去了。周氏和白氏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便也随着杜王氏走了。
杜竹毕竟年纪还小,哭了一会便累了,靠在胭脂的怀中就睡着了。
胭脂是徐氏的大丫鬟,是跟着徐氏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徐氏很是忠心。现在,徐氏去了,只留下杜竹这么一个小主子,胭脂便在心中默默的发誓,一定要好好的守护这自己的小主子。
而且,小姐这次难产去世,胭脂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这一胎,小姐看的极重,无论是饮食还是作息都很是小心,之前来请平安脉的大夫也说过,小姐的胎像平稳,到时候是可以顺利生产的。
可是,为什么,明明日子还不到,小姐却提前发动,还难产了呢?胭脂有些想不通,但又不好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等胭脂抱着杜竹出来,刚刚的那个嬷嬷就走过来,拉着胭脂就朝着杜竹的房间走去,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的将门关上,对胭脂说道:“胭脂,老婆子我怎么也想不通,咱们小姐姐怎么就会难产了呢?明明大夫之前说......”
胭脂轻声道:“柳嬷嬷,也发现了?我也觉得不对劲,可是说不出来,只能以后慢慢的查了。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咱们姑娘。小姐没了,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啊?”
柳嬷嬷看了一眼在胭脂怀中睡的很是香甜的杜竹,也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杜竹的小脸蛋,心疼的道:“无论如何,咱们就算拼了命也要护着姑娘,毕竟小姐只留下这么一个骨血,还不知道夫人知道了之后,该有多伤心呢!”
“对了,胭脂,这院子里,可不是那么干净啊。这老夫人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她的葫芦里,又买着什么药?你我以后行事可要万般小心。”
两人说完齐齐叹了口气,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的看着熟睡的杜竹。
很快,就到了徐氏出殡的日子。
得了小心的徐老夫人急匆匆的赶来了,抱着徐氏的棺材哭的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众人一边劝慰着,一边拉着她,徐老夫人这才很是不舍的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杜家的人抬着徐氏的棺材走了。
徐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生下了二子一女。因着当初生徐氏的时候,徐氏早产,有些体弱,徐老夫人便更加的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如珠如宝的小心护着。
当初在给徐氏挑选夫婿的时候,徐老夫人没少费神,千挑万选之后,觉得杜林性子软和,不会同自己的女儿拌嘴,这家世也还过得去,这才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
原以为自己的女儿这一生算是有了依靠,能够和和美美的,可是,谁成想,自己的女儿就这样难产去了,累的她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徐老夫人当晚没有回去,而是留在了杜府。自己的女儿走了,留下了杜竹这么一个孩子,她不放心啊。这没有娘亲护着的孩子,以后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徐老夫人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疼极了。
看着床上熟睡的杜竹,徐老夫人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帮杜竹拉了拉被子。
这时,胭脂走了进来,跪在徐老夫人的身边,轻声说道:“夫人,婢子没能护好小姐,请夫人责罚。”
徐老夫人红着眼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以后,阿竹就要交给你们照顾了。”
说完,语气一转,眼中满是狠厉:“我不信娇儿真的是难产死的。娇儿的身子骨不错,这次胎像也平稳。你们待在这府中,仔细的查探,一定要查清楚。我的娇儿不能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
就这样,杜竹失去了唯一疼爱她、保护她的母亲。至于她的父亲,说好体念,叫做性子软和,说的难听那就是懦弱无能,从小到大,自己和母亲被祖母欺负的时候,父亲都没有为他们说过一句话。
现在,母亲不在可,再加上她又不受杜王氏的待见,她的父亲更加不可能为了她去顶撞杜王氏。可以想象,杜竹以后在这杜府中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春去秋来,很快就到了八月节,按着往年的习惯,杜家是要到京城去拜访镇国公,去走亲戚的。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轮不到杜竹的。
杜竹坐在下面,手中抱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啃着,显得很是乖巧。
杜王氏看了慢慢吃着糕点的杜竹一眼,眼神有些冷淡和嫌恶,转头对一旁的大儿媳妇周氏说道:“阿竹现在还在孝期,这次,就不带着去了。周氏,你就派几个得力婆子留下照看着吧。哦,对了,这几日元哥儿可还好,不是说受了寒吗?”
周氏立马起身回道:“承蒙母亲挂心,元哥儿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指不定又跑到哪里疯玩去了。说起这事,依媳妇看,媳妇身边的春桃还算稳妥,就由她留下来,照顾阿竹吧,和田嬷嬷一起打理府中事务吧。”
坐在上首的杜王氏点了点头,说道:“嗯,春桃我是见过的,人生的伶俐,是个稳妥的,就留她和田嬷嬷一起吧。得了,说了这许久的话,我也乏了,你们散了吧,都下去收拾收拾,过两天咱们就出发。”
“诺。”
杜王氏走了,众人也都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只有一个长相甜美,气质柔弱的女孩子落在后面,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杜竹,轻轻的叹了口气,帮杜竹将脸上的糕点屑擦干净,笑眯眯的道:“竹妹妹,这次八月节只能你一个人过了。我那里有些外祖母送来的月饼,一会给你送些去,可好?”
杜竹看着眼前的人,一张小脸上满是笑意,有些憨憨的回道:“那阿竹就先谢过柔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