殓房外只有一道木门,而且还没有上锁,这对段虎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等他把木门尽量轻缓的推开后,阴冷的殓房呈现在了他的眼中。
进入之前,段虎提鼻闻了闻,随后对着里面长呼了两口粗气,等了那么一小会儿,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较为阴暗,即便窗外有着皎洁的月色,视线也模糊难辨,就连目力过人的段虎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来。
殓房的设施很简单,除了一些木架木柜之外,就只有几张用来摆放尸体的桌子,在屋里最顶头挨着窗户的地方,桌上蒙着一块白布,白布下盖着的便是常福的尸体。
走进殓房的段虎随手把门关上,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火柴,往自己满是胡渣的脸上那么一划。
“刺啦”一声,一团金色的火苗跳跃而出。
借着火光,段虎从木架上找来了一盏煤油灯,点燃后他尽量把火光调小,然后走到了常福的尸体旁。
伸手揪住白布的一角,段虎往上轻轻一提,整张白布被提了起来,白布下露出了常福僵硬冰冷的尸体。
死去的常福,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在灯光下蜡白无比。
眼部空洞幽黑的血窟窿看着有些瘆人,微微上翘的嘴角使得僵硬的脸庞带出了一丝诡异莫名的笑容,似乎死亡对这家伙来说并非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一种解脱,又或是一种享受?
看着常福不自然的笑容,段虎心情有些不爽,“笑你大爷,光皮猪,小毛蛋,一根小辣椒......”
伸手摸了摸常福的骨骼,又掐了掐对方诡异的笑脸,接着撬开嘴往里面瞅了几眼,顺便还在常福的脚底板抽了那么两下......
不大工夫,段虎像挑牲口似的把常福的尸身检查了个遍。
“奇怪了,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呢?”段虎感到有些纳闷。
“骨骼僵硬皮肤干硬,尸牙粗钝脚板硬直,完全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刚才进来的时候,这里尸臭虽浓,但是臭而不腥,腥而不戾,戾而不聚,就连我的赤阳之气也没有丝毫的反应,难道是我弄错了吗?”
段虎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中......
“不对,如果赖皮三这家伙真是死于意外,那为何之前我才到这里,能够清晰的感应到一丝特殊的阴气呢?莫非有什么地方出了茬子,是我没发现吗?”
想到这,段虎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木架上,其中一只装有液体的瓶子里泡着两颗死人眼珠。
把瓶子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下,里面的眼珠发灰发暗,早已没有了任何的生气,死板而呆滞。
段虎用手摇了摇瓶子,除了泡着的眼珠翻了个欢实,再无其他出奇的地方。
毫无收获之下,段虎把手里的瓶子又放回到了原处,回头看着蜡白光溜的尸体,一个劲儿的琢磨着。
“怪了,要说我这鼻子还很少失误过,怎么今儿个就不灵了呢?”
“明明刚才那股阴尸的气味闻得真切,可现在怎么连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到了呢?何况二赖子说得清楚,赖皮三死得极为诡异,但为何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闷闷的哼了一声,段虎把白布一盖打算离开,刚走两步,他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常福死得很是蹊跷,而且死状跟刘老倌说得那处白骨洞......”
想到这,段虎再次来到常福的尸体旁,二指一掐法诀,嘴里振振有词的念道。
“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离火焚阴......”
一边念着咒文,双指快速的在常福的天灵盖上画着符文,等口中的咒文停止的时候,他的动作也停止了下来。
“敕!”
段虎二指朝上一抬,猛然间一股金色的火苗出现在了常福的天灵盖上。
火苗不大,也就一寸来高,但是释放出的亮光却十分明亮,瞬间驱散了附近的阴暗。
段虎仔细观察着徐徐跳动着的金色阳火,发现阳火的颜色没有丝毫的杂色,紧接着也就几个眨眼的工夫,火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最后彻底熄灭。
“嗯,看来真的是我多疑了,赖皮三这家伙纯粹是得了失心疯,吃饱了没事干自己挖了自己双眼,落了个残殁的死法,可怜咯,这么个死法下辈子别指望着做人,做头牲畜倒是挺适合他的。”
彻底打消了顾虑的段虎摇了摇头,一把扯过白布盖在了常福的尸体上,有些失望的走出了殓房。
但是他没有留意到,当时那股阳火正在燃烧着的时候,他身后木架上的瓶子里,常福那双眼珠却诡异的发出了血红色的光线,只是光线很淡,一闪而逝,这才让聚精会神中的段虎没有丝毫的察觉。
走出殓房,段虎不打算再重新回到牢房里,他这次来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查出常福的死因,既然现在一无所获,他又何必接着在这耗下去。
其实这件事,打从听到曹满讲述常福死因的那时候起,段虎便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入牢不过是为了是找出常福的死因,只要能够找到线索,他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段虎的直觉告诉他,这件案子或多或少跟那处诡异的尸骨洞有关,而牛子,便是惨死在了尸骨洞中。
牛子是刘老倌唯一的儿子,也是他打小就认识的好朋友,要不是因为牛子惨死在了尸骨洞中,王妈也不会被人逼疯投河,刘老倌更不会老无所依,孤苦终生。
为了给牛子报仇,为了让王妈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段虎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如今的段虎早已和从前判若两人,什么魑魅魍魉,阴鬼恶魂,对他来说就等同于家常便饭。
至于他被当成杀人凶犯这件事情,段虎一点也不在意,他知道只要自己掌握了线索,接下来的事一定可以水到渠成,一旦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他的嫌疑自然也能被洗刷一空。
何况,就算是无法洗脱嫌疑又能如何?
如今兵荒马乱的世道,谁顾得了谁,谁又能管得了谁?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大不了再次背井离乡,段虎何惧之有。
重新来到值班室外的段虎,直接用铁丝打开了门锁,把门一带,他悄悄走了出来。
这时候那两位守牢房的警员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一个把嘴里的牙齿磨得生响,另一个的口水流了一桌子,水漫金山。
“一对饭桶,除了吃喝拉撒睡,你们还能干什么?”暗骂两声之后,段虎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出了警所,接下来有两条路可供段虎选择,一是直接去往出事的大王崖下,仔细彻底的检查一下那处尸骨洞,看能否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但是这个法子显然有些不太实际,因为听刘老倌提起过,尸骨洞已经在出事当晚就被封死了,想撬开洞口进去查探,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第二个法子就是去往常家调查一下。
常福的死过于蹊跷和古怪,尽管段虎没能从对方的尸体上找到有用的线索,但是他认为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发疯发狂,以至于残忍的挖出双眼死于非命。
这里面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拿定主意后,段虎双腿迈动而开,人如疾风掠驰一般,快速朝常家飞奔而去。
就在段虎走后不久,夜色更为浓郁起来,月光也慢慢开始斜照下来。
当那丝惨白的月光透过殓房的铁栏直接照在木架上的时候,突然间,一直静静泡在防腐液中的那两颗死人眼珠忽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