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纯粹想活命的大当家知道此人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或许是喜悦有之,羞愧有之。
萧烈喝了一声:“别动!”
而后道:“你们所有人,把身上的银两全都拿出来!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此人!”
萧烈才不会让人去山上,惊动了其他山贼,今天就非得暴露实力不可。
“哎呦——你轻点!”脖颈处的刀又用力了几分,大当家痛呼一声,连忙对手下道:
“兄弟们!快,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吧!”
这毫无疑问是一句丢脸至极的话,去抢劫反而让被人把自家给抢了,还一抢就是几十个人的。
越子心想:
“大当家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此番说出如此丢脸的话,想必是使对方放松警惕,麻痹大意,方便施展出全力一击。”
大当家发话,山贼们只得放下手里武器,各自掏褡裢。大狗子从一个山贼那里借了一布口袋,在山贼们面前一一走过,山贼们依次把银两铜币丢到口袋里去。
大狗子向萧烈走去,面露喜色,“大当家,好几十两银子呢!”
萧烈颠颠,果然不假,心下高兴,面上不露声色,对着山贼喝道:“还不快搬开山石!”
大当家连忙道:“弟兄们,快去搬开山石吧。”
闻言,山贼们齐声应喏,小跑去前方落山石处,一二一二地喊着号子,合力把山石推下山去。
山石都是一丈长宽的巨石,非得几人合力不可。落石又颇多,所以一刻钟过去,山贼们浑身冒汗,焦热无比,才把山石搬完大半。
这边,大当家的伤口已然结痂,但是流出的血却流不回来,只觉头晕目眩,烈阳之下却浑身发冷。
好容易苦熬到山石搬完,众山贼气喘吁吁地回来,每个人都像刚洗完一场澡,湿得透透的,同时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股臭味来。
大当家见山石已空,精神一震,刚要说什么,他身后那恶鬼道:“既然如此,向我求饶,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大当家闻言,险些流下泪来。
屈辱啊!
难受啊!
大当家悲愤无比,但眼下内力已消耗一空,打,打不过,逃,逃不掉,死……又不想死,只能认怂。
大当家不由得又想起不久前他说过的话:
他:“那你们求饶时,有没有下跪?需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要是你们向贼人下跪求饶,那就太丢我百花山的脸面了!”
要不然还是去死吧?
大当家心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越子心中戚戚然,他是何等伶俐的人物,见此境况,知道大当家原来并无翻盘的好计谋,原来真的输了。
而此可恨的贼人又紧迫不舍,偏要侮辱他大当家。越子心里明白,大当家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久前才向他们说过作为男儿宁死不受辱的话,怎么会不身体力行?
越子心中一叹,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当家宁死不屈,贼人心狠手辣……大当家身首异处,血流满地……
毕竟眼下山石已拆,众山贼无马,大当家的马已死,贼人辣手杀人,众山贼就是多长一双腿,也是赶不上的。
唯一指望的,就是二当家的人能注意到此处——不过这纯属幻想,谁会想到大当家会失手?大当家在此地经营十年,硬茬子就放走,软柿子就捏,十年来没失过手,怎么会想到今天就失手了呢?
大当家啊,我知道你这样的汉子是受不得辱的。安心去吧,兄弟们会为你报仇的。
越子在心底默默起誓。
吕翼德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能死吗?不能死。
便嗫嚅地说:“大人……我错了……”
“没吃饭吗?再大声一点!”萧烈喝到。
吕翼德满面羞惭,但到底求生欲大过了羞耻心,大声道:
“大人!我错了!饶命!饶命!饶命!”
众山贼鸦雀无声。越子目瞪口呆。
越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萧烈已经一踹吕翼德,喝道:“跪下磕头说!”
攻占百花山,收服这一领地,是萧烈的下一目标。当大领导最怕的就是手下领导威望过高,威势震主,难以管理。所以萧烈刻意在众山贼前抹黑大当家形象,方便他日后管理百花山群盗。
“我能不能站着平揖……”吕翼德想到刚刚训斥山贼们时,他们说那人只是让他们平揖来着,便想和众山贼们享有一个待遇。
“不行!”
吕翼德只得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前思后想,左思右想,这一番大劫难实在是平生未曾遭遇过的,而且这番受辱还是在众手下眼前,而且刚在半个时辰前他还训斥过众山贼让他们宁死莫要受辱……不由得心如刀绞,面如火烧,无比的羞愧涌到眼中,一时间吕翼德的声音竟分明带了哭腔:“我错了!大人!饶命!呜呜,我错了大人!”
莫说众山贼是何等如同白日见鬼,萧烈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区区一个下跪讨饶,就让此人哭出了声。
当下也难以施为,招呼一声大狗子,便上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