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刘阁老的孙女大家之秀怎会如此之莽撞,关键是对着贺书礼一直称之为三皇子。
大抵世间事情总是如此,有心栽花花不开,反而弄巧成拙。
至此他也不大好当面拆穿,只能淡笑着一起装傻。
刘小娘子正要同方丈讨要笔墨抄下棋谱,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氏与刘夫人领着丫鬟婆子一道来了,她们比肩而行,笑吟吟地看过来,异口同声道:“你们怎么都跑这儿来了。”
方丈起身,后脑勺嗖嗖的直发凉,唉!想装个傻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两位夫人一起上前同方丈见礼,方丈双手合十,也回了一个礼。
刘夫人上前拉过刘小娘子,语带责备的说道:“让你下了塔楼等我,怎么跑方丈这儿来了,让我好找。”
她虽话里话外都是责怪,却只字不提贺书礼这个外男,想把自家闺女失礼之处遮掩起来。
刘小娘子眉眼弯弯,在母亲面前不失端庄,便道:“女儿被七星棋局吸引,父亲和祖父惦记已久,女儿想抄了回去献给长辈才耽搁了。”
刘夫人面色稍有缓和,笑道:“念在你一片孝心,这次饶过你。”
百善孝为先,孝字大过天,便是传出去,旁人也不好苛责。
刘夫人看了一眼王氏,拉着女儿走过去道:“这是宁阳侯夫人。”
刘小娘子笑容僵住,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低头朝秦氏行了礼,正疑惑着,便听得身后的贺书礼道:“刘夫人,晚辈腿脚不便,就不起来行礼了。”
刘夫人氏扫过傅慎时的双腿,笑道:“不妨事。”
此时刘小娘子如遭雷劈,猛然转身看着贺书礼,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你是贺书礼?”
王氏和刘夫人都很奇怪,前者先出声问道:“怎么了?刘小娘子与我儿难道没有相互见礼?”
打过招呼,又如何会认错人?
王氏疑惑地望着贺书礼,刘夫人向自己的女儿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刘小娘子一直摇着脑袋,难以置信地看着贺书礼,又看了看他衣衫之下的双腿,喃喃道:“不、不、不可能……他怎么没坐轮椅!”
贺书礼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物,他明明应该是病秧子,是面无血色的怪物,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怎么会生的这般好看!这般贵气!
气氛正诡异,又来了个稀客,三皇子秦晏大步走进来,紫芝眉宇,衣袂飘飘,朗声道:“竟不知方丈今日有客至此,叨扰了。”
刚一进去,三皇子秦晏就发现似乎情势有些异常,他进退两难,只得走到石桌前,正要向夫人们行礼问安,他瞥了一眼棋盘,瞪大了眼睛,连礼数都忘了,随后看着贺书礼,绽笑道:“贺三,你解开的?”
贺书礼不言不语。
三皇子秦晏盯着棋盘,不顾其他,惊叹道:“我连着来与方丈会棋两日都不得解法,我就说京中只有你才解得出来了。”
刘小娘子面色惨白,她死死地掐着刘夫人的手臂,望向三皇子自言自语:“怎、怎么会这样……”
贺书礼的智力怎么会比得过三皇子!他不是个颓丧失志的残废么!
王氏一脸发蒙,他又问贺书礼:“书礼,到底怎么回事?”
贺书礼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小娘子,回了秦氏的话,声音低沉阴冷,面色阴鸷,干脆利落道:“刘小娘子误以为儿子是三皇子,莫名闯进院子与儿子搭讪,还不耻地向儿子讨要棋谱。”
未出阁的女子,筹谋着与男子偶遇,还厚着脸皮主动攀谈,这话传出去,足够刘小娘子吊死家中。
刘夫人大惊失色,护着女儿,斥责贺书礼:“贺三,你胡说什么!”
王氏意识到儿子受了辱,登时拉下脸,冷面看向刘夫人和刘小娘子,道:“随意同外男说话,这便是刘家的家风么?刘阁老真是教了一个贤孝的好孙女!”
刘夫人转脸看向张小娘子,忍住质问地冲动,沉住气道:“下次便是再想孝顺你祖父父亲,也不可这般莽撞,叫人误会。若不是在有方丈旁观,还真是说不清了!”
方丈默念“阿弥陀佛”,他真是冤呐,他就是约人下个棋,这……关他屁事。
王氏忍不下这口气,切齿道:“幸得方丈作证,小娘子是‘孝顺’还是不知廉耻,你我心知肚明。”
然而方丈并不想作证,他只能无奈念了声“阿弥陀佛”,便看向贺书礼,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局只有贺书礼能解。
贺书礼自然不会叫方丈为难,他对三皇子道:“三皇子,这位刘小娘子既是想结识你,我便告辞了——母亲,咱们走吧。”
三皇子顿时满面通红,若是因为刘小娘子导致自己与贺三产生隔阂甚是不值得,再说想结识他的人多了,这又关他甚么事。
而刘小娘子在仰慕之人的面前被落了面子,愈发难堪,掩面泫然欲泣,羞愤欲死。
萧山推了轮椅过来,扶着贺书礼坐了上去,季清欢在旁随侍。
王氏愤然拂袖,冷哼一声,瞪了刘家母女两眼,便欲离开,今日事发在龙隐寺,并不算人多口杂,这件事至多只会从王氏的口中传出去,而王氏的说辞只是片面之词,刘夫人自然不会傻到当下还追出去与对方辩个对错,她准备等王氏离开之后,好生打点,便没着急走。
贺书礼坐在轮椅上,跟着王氏身后,路过刘小娘子身侧之时,他扬唇冷笑:“刘小娘子之前病了那许多日,可一定要求菩萨保佑身体安康,菩萨不仅会保佑我长命百岁,一定也会保佑你。”
说罢,贺书礼便慵懒地抬手示意萧山推着他离开。
刘小娘子惊恐地凝视贺书礼的背影,如遭雷劈,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想起他打湿的衣衫,哪里还会不明白——贺书礼他偷听到了她说的话,所以提前吩咐贱婢故意误导她,导致她认错人,他就是在蓄意报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