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日子,李建军确实有过这么一闪念,想以后总会有填简历的时候,学历那一栏总不能空着,总不至于真的填文盲吧。
有个高中文凭确实可以对付了,他们这一代人上过大学的也不多。
早上他这么说只是找借口想把海平留在身边,父亲现在把这当正经事提出来,他觉得麻烦来了。只得再次使出了杀手锏,摇着父亲的身子撒起了娇:
“爸爸,我不想上学,求你啦。”没等父亲答话,又说:“哎,不上学也可以参加考试的,我肯定能过。你问问校长,我插班,不上学只考试可不可以?”
这么装嫩,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儿子一撒娇,李舜承就投降了,不过他倒觉得这样也好。儿子毕竟太小了,让他跟那些高中毕业班的孩子坐在一个教室,怕引来别人的议论。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找个什么借口套个帽子那就会毁了儿子的前程。
还好现在教育这一块没怎么变化,历年来也有各种插班的学生在跟读,但象儿子这种低龄学生插班高年级的是没有遇到过。
李舜承本来对儿子没有学历这件事一直纠结,觉得这对以后招工肯定有影响,以后得给他弄个初中毕业证书。
他自己在初中部,办起来也方便。
他想等儿子长大一些,就跟学校提出来。现在儿子自己有了这想法,他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儿子不会在意学历。
儿子刚才的提议,他又觉得有点为难。据他所知,还没有这种先例。
WG中,他知道有些人靠关系进他们学校,但都是实实在在跟班上课的。儿子的要求非常过分,而且WG刚结束,学校的管理制度基本和以前一样。
学校人事上也只有个别领导离职了,其他的没什么变动。大家的处事理念仍然在以前的框架中,他还没这个胆量提出让儿子不上课直接参加高中毕业考试的请求。
他在学校的身份,以前是只钻业务的骨干教室,但也是看人脸色做事。还好他在学生和家长中口碑不错,在普通同事中也比较受尊重。
他平时恪守本分,做事也基本通过正常的渠道。对于给儿子办一份毕业证,他也没想过什么歪门邪道,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寻求领导的支持。
儿子现在提出来,这就让他为难了。WG结束后,他在学校的地位没什么变化,还是一个只专注于自己业务的普通教师,在其它事务中基本没什么话语权。
李建军不大清楚父亲的处境,前世也认真没关心过。李舜承老老实实地向儿子说明了自己的难处。
他觉得对这个儿子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在这些事的认识上他的心智已经和自己差不多了。
李建军也没有再坚持,觉得自己今后要多了解了解父亲。两个人停止了这一话题。他又恢复了少年的天真,和父亲开始各种无厘头的撕闹。
不一会儿,青红在院子里尖着嗓子喊“哥哥”,他们知道外婆和母亲回来了。
晚饭时,李舜承说了让儿子今后去读个高中毕业证的想法,外婆和妻子也说这样好,以后的社会可能会重学历,看今年高考都恢复了。
林丽英试着提出让儿子以后也参加高考,说肯定能考上。
李建军不乐意,竭力反对。
青红很羡慕哥哥可以不上学。她现在已是一年级学生了。
李舜承觉得今天一天特别长,从早上到现在,经历了好多事。他对儿子的将来开始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觉得如果让他按现在这样自由生长下去,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参与一些公众事务。这样就会有被卷入到一些敏感事件争斗的风险中。
妻子的提议确实可以考虑,上大学,分配工作,按正常途径走。
上床后,他和妻子说了自己的想法,林丽英一贯听丈夫的。今天对儿子上学的事她也只是突然想到这个点上就提了一下,如果丈夫反对她也不会坚持。
她是见章青平对儿子这么看好,想他去考个大学应该也是很容易的。对大学生她有种出自本能的崇拜。
既然知道丈夫也认为儿子该去上学,她哪里还有什么意见。
夫妻俩在被窝里把儿子的前程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有一点非常明确,就是不能再由着他继续自由发展。
以他们之前的认知,还是觉得按正常途径招工或顶替父母一方进他们的单位比较保险。林丽英平时不怎么关注社会发展这些她所谓的政治问题,但对于个人家庭方面的琐碎,她和母亲一样的细致。
对儿子学习武术,她其实不很理解丈夫为什么会支持,但她习惯孩子的教育甩手给丈夫。这几年,她也问过丈夫,儿子是否真的没上过学也可以进单位顶替父母的工作。
丈夫每次都很肯定地回答,儿子有真才实学,不怕。
现在国家开始恢复高考了,她又开始担心了,今后政策会不会变。
到时候如果对学历有要求,儿子就无法进行顶替了,前程不是被耽误了吗?
这段时间上班时,同事们常常会谈论起各自的孩子。他们大多要求孩子参加高考,多一条出路,而且大学生是有干部身份的。
林丽英的单位是国企,每年提干的名额很少,基本上都是让那些有背景的人给拿走了。即使象她这样的烈士子女也从来没被提名过。
大学生却不一样,毕业后直接就是干部身份,不需要争那个提干的名额。同事们提起来都非常的羡慕。
林丽英也盼望过儿子将来能被提干,可以给家族带来方便。当知道上大学可以直接转入干部行列,她的心就有点动起来。不过她知道,这事在家里自己作不了主,得丈夫也心有所动才行。
她跟丈夫提过几次,他好像也考虑过,但说这个得让儿子自己想明白了才行。这个儿子太有主见了,别人很难替他做决定。
夫妻俩在被窝里也为这事谈论过好几次,但李舜承以前还没觉得事情怎么迫切。今天这一整天的折腾,他心里经历了几次的上上落落,突然觉得这事其实挺紧迫了。
儿子那次高烧以后,他很少对他有什么强求,儿子似乎也习惯了家里的这种养育方式。
现在,情势变了,儿子的前途好像没有他预想的那样清晰了,他决定要对儿子进行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