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求证（2）

看到他下来，外婆一把拉过他的手直接牵到厨房按到了饭桌旁的板凳上，那儿放着一碗还冒着白气的混沌。她是心疼孙子饿了这么些天。

看着碗里飘着的虾皮蛋丝菠菜叶子，李建军的思绪总算和现在的状态链接上了。这真是自己小时候最爱吃的大餐，因为是每次自己生病后外婆必买的，不管是早餐还是中晚餐。

外婆把一个瓷勺子塞到他手中，道：“趁热吃，病刚好可不能吃冷的。”

饿慌了的李建军顾不得烫嘴就开始了回归后的第一餐。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外婆，妹妹哪里去了？”

“看你这孩子，是真的糊涂了？妹妹不是上幼儿园了吗？”

“在哪里上幼儿园，我怎么不上？”

“你爸学校的幼儿园啊，你忘了？你不是马上就上小学了吗？爸爸说这个暑假你就不用上了，本来也是和妹妹一起的。”外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乐呵呵地看着。

大概外婆以为他这三天的发烧脑子可能糊涂了，也许慢慢就恢复了，一点没怀疑这个孙子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孤魂。

外婆一直笑咪咪地看着自己吃，没说一句话。李建军有点不习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又重新温习一遍。

自从在镜子里看到了那个七岁小男孩的形象后，李建军的人生好像一点底气都没了，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将会怎样。现在又该怎么过，要不要告诉外婆自己的遭遇？他一边吃一边发呆，外婆以为他病后没有恢复，也不怎么在意。每年夏天哪家孩子不中几回署的。只是，军军这次有点猛，幸好醒过来了。不过对于中暑这种事，好像很少有人想着上医院的。老辈们传下来的办法太多了，所以李建军这次睡了三天也没人觉得有多严重，因为这中间他的体温时高时低，大家就觉得一会儿肯定能醒过来，只让一个医生亲戚来看过几次，不想就这样过了三天。如果是九十年代的家长，是绝没有可能让孩子在家里这样躺着的，想想都好危险。

外婆交代了几句让他别到处乱跑，外面热，她要去准备中饭了。父亲和母亲单位离家不远，中午父亲食堂带菜回来，外婆要把饭和汤烧好，因为食堂不卖饭，是自己带米蒸饭盒的。外婆觉得自己烧会省一些大米，因为水多了饭粒就涨得更软更大，米就可以少放一点。

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李建军这才有点安静下来。回想起小时候自己从来没见过外公，长大一点后，知道外公是烈士，每年节假日会有一些人上门慰问，常常会收到一些肉票，或红糖等紧俏物资。

这个家就是自己小时候的家，那么家里就只有五个人。四个已经见过了，父亲李舜承昨晚没见到，其实父母在自己的前世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昨晚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等下吃中饭时应该会见到。

父亲现在应该只有三十多岁，和母亲差不多年纪。母亲林丽英也只有二十七岁，父亲应该是三十三岁。天哪，他们都比我小，我怎么装嫩呢？等下还是试着把真相告诉他们吧。自己的父母家人总能理解的。

今天很热，这里的夏天都是这样的。自己的家是一个大杂院里靠东面的两间。房子前后挺长的，二层，父母在楼上住，妹妹也和他们一起。自己和外婆在楼下，前半间是他们的卧室，后半间是厨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杂物间，里面有马桶和其他一些暂时用不到的物件。

院子里住着八户人家，李建军小时候不清楚大人们都做什么工作，因为后来大概是自己九岁时一场大火烧了院子，邻居们都分散了。但印象最深的是张定宝的父母。他们是农民，每年都有好些新鲜的农产品与大家分享。其他的就没什么印象了，但小孩子有好多，差不多年纪的都能玩在一块。与自己比较要好的小伙伴有二个，一个是张定宝，另一个是王伟东。

那么暑假他们应该也不上学了。这时的王伟东应该只有六岁。他父母不知在哪里工作，但据说他们单位都没有幼儿园，所以王伟东都是他奶奶带着。记得他奶奶一直在院子外面的街口上摆一个小糖果摊子，夏天会有好多切开的红心西瓜，小小的三角形，嵌着些黑籽，很馋人嘴。

记得张定宝一到夏天就会被父母送到乡下的外婆家，但不知道在哪里。他比自己大一岁，去年就读一年级了，但一有机会，三个人还是能一起疯的。

对，现在要去看看王伟东奶奶的小摊子是不是还在，如果不在，那……

李建军还是存着一点点野望，也许这是在做梦呢。

说干就干，他一路跑出家门，却发现外婆在院子里的井旁淘米。看到他往外跑，好像生气了，责骂道：“刚好了一点又不安生了，赶紧给我回屋里去。”

李建军忘了自己小时候是怎样的一个脾性，但现在是挺倔的，不等外婆再发声，一溜烟就来到了街上。

这街可真荒凉，路上没几个人，沿街的店铺他还有点记忆。王伟东的奶奶也已经几十年不见了，都记不起长什么样，但对王伟东本人印象还是深的，他们后来也见过几此面。

他循着记忆找寻着那个用一张四方桌子撑起的小小糖果摊。很快就在一处阴影下发现了童年的王伟东。他正躲在桌子底下看一本小人书。

“阿伟。”并不专心的王卫东马上抬起了头。

“你好了？奶奶还说你大概醒不过来了。”

“小孩子别乱说，奶奶什么时候说了。”在打瞌睡的奶奶被王卫东的这一背叛的出卖声给惊醒了。

“我不乱说，你昨天说过军军都睡三天了，可能不会醒了。”

奶奶一脸的尴尬，但也摆出一副不与小孩子计较的姿势懒得理他们，继续打盹去了。其实她早上就知道李建军醒过来了，因为大人们早上在井旁洗刷时外婆就宣布了自家这个大喜讯。

看到了小摊子，见到了小伙伴，李建军心底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浇灭了……

“来一起看，抓坏蛋的。”一脸兴奋的王伟东根本没发现自己的朋友正陷在一滩淤泥中快要不能呼吸了。

李建军发了一会儿呆，没出声，转身往家跑，留下一脸懵懂的小伙伴。在弄堂拐角处正与追出来的外婆撞了个满怀。外婆一把抱住他就往回拽，嘴上还叨念着：“小祖宗，再中暑可怎么得了啊。”

李建军本来也没有再跑的意思，就跟着外婆回了家。

外婆已经准备做饭了，李建军也很乖巧地在饭桌旁坐下来。想从外婆处再证实一下，自己目前是不是处于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