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气氛略显沉默。
不知是不是才刚那些长舌妇的话让澹台之往心里去了,他清绝的面容上总是笼着几分忧郁。云微暗中打量他好几次,几次欲开口,最后都憋了回去。
都怪那些长舌妇,嚼舌根嚼到人家身前,半点不知收敛。她李家怎么就不能有如澹台之一般的远方亲戚了?澹台之将来又怎么不能褪去清贫了?一次得罪两个,她们也是厉害。
云微撇嘴,极轻得哼了一声。半晌,她气鼓鼓的小脸软下去,开始思忖如何宽解澹台之的心。她思来想去,只好说:“哥哥。”
手指勾住澹台之的广袖,指腹轻轻摩擦其上银纹,她似乎很喜欢这样勾他的衣袖。澹台之抬眸,琥珀色眼眸平静如水,不见悲伤,不见阴郁,淡若琉璃。
他在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却听云微嗫嚅道,“哥哥的确未必会是李家人,但我今后一定会是澹台家的人。”
她的语调软绵绵又甜滋滋,音尾婉转却不拖沓,说话缓慢却不懒散,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分外好听。
至于那话……
她总是这样,思维时而跳脱,时而呆怔,总是叫人跟不上,寻常人要反应好一会才能明白她的弯弯绕绕。可这一次,澹台之却懂了。瞬间了然。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被她羞而入耳的话红了脸颊和耳朵,而是怔忪地看着她。
云微心中慌跳,他的瞳眸似乎带着几分探究,却又好像不是。她一直盯着他的脸颊和耳朵,这次不见半点红润,云微有些失落。
他好像并没有为她刚刚的话动容,简直就像没听懂。她有些懊恼。
好在学堂距离李家不算远,不会便到。
停车时,云微几乎是一刻未留,掀开车帘扶着青杏走下马车,动作之快让澹台之的微微错愕。转变太快,才刚还黏着他,眼下已唯恐避之不及。他是瘟疫吗?
至于云微,自然是还在恼羞自己才刚不当言辞,仔细回想,的确过于孟浪,难怪叫人难以接话。
到底是女孩子,不得回应,便开始胡思乱想。云微沉沉吐出口气,拍拍脸颊以稳心神,“这便到了,我们进去吧。”
没回头,也没叫“哥哥”。澹台之冷眼看她,心底颇有微词:不就是方才没有配合她演戏吗?姑娘脾气就上来了,瞧瞧,连“哥哥”都不叫了。
为人腹诽的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里是这般形象,只提起衣摆大步往里走,许是许久不见先生和众多同僚,隐隐期盼和愉悦的心情渐渐冲淡方才别扭情绪,神色渐渐安然。
这座学堂,颇是奢华。如云微所说,这位先生是位爱美之人。此处飞阁流丹,鳞次栉比,奇花绚树,流光溢彩。富丽堂皇宛如宫殿,哪里像教书育人的地方?
澹台之四处打量,倒也没被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吸引,只默默跟着正耍姑娘脾气的云微走着。
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再过一个月亮门就到地方,云微却冷不防一个趔趄,惊呼一声,拽着青杏像后仰去,澹台之手疾眼快,上前一步,一把将云微拥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