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不仅章先生笑了起来,一旁的管事也笑了起来道:“这可要怪先生!您喜欢点茶,许郎君自然以为,先生喜欢喝这茶膏子!”
许宣懵了,不喜欢喝它!为何还要点它?
章先生微微收了笑容,温和道:“这该如何同你说呢!某就是喜欢点茶,却不喜欢喝这茶膏子!太苦了!点一次,要掺水喝半天,倒了又不合适…”说着,章先生脸色略暗,放低了声音道:“某才学点茶那时候,也是个奢侈浪费的,点了不喜欢吃,就倒掉!那个教某点茶之人,很是斥责某,说不可浪费!某没法子,只好多注水,就着茶点点吃下去!”
许宣不由暗自笑道,章先生年幼时,也是个听话的乖学生!不知他的夫子是哪位?
章先生抬头看了看许宣,笑着开心道:“如今你陪着某喝,某能少喝些,多点几次,正正好!”
许宣有些明白,这位章先生还真是位性情中人!
却又不明白,这个点茶点了不喝,只为点茶?
许宣不由细细想了,点茶的每一步,一步一步,一环一环,渐渐品出些滋味来,却又不知如何说…
章先生轻轻笑道:“嗯!不急!你慢慢想,个中滋味…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如今也算入门了,正是似懂非懂的时候,慢慢来!”
许宣微赦,含笑点头应是。
“你誊写的稿子呢?某看看,还是用飞白么?你还真是喜欢飞白!这倒是合了某的喜好,某也喜欢飞白!只是某写的不好…”章先生吃了口茶,搁下茶盏。
许宣急忙自包袱里拿出稿纸,展开给章先生看,随口应道:“原先跟着夫子写颜体,夫子说颜体端正,用来练骨架子最好!前几日,偶尔看了夫子以前写的飞白,委实喜欢,就忍不住跟着练了…”
许宣话还没完,却见章先生猛地抬头,望着他道:“夫子何时开始写飞白了?”
许宣被问得一愣,思忖道:“某也一直以为,夫子就是喜欢颜体呢!哪知无意间,见了夫子年轻时的手稿,竟是一手漂亮的不得了的飞白…”
章先生只觉浑身的血都凝住了,他竭力才稳住自己,垂下袖子,笼住了微微打颤的手,屏了几息,才缓缓道:“夫子年轻时…写飞白啊…”
许宣看着自己的稿子,兴奋道:“是啊!那叫一个俊秀飘逸!某学不来…”
忽的发觉章先生没了声音,转头看去,却见章先生脸色苍白,目光怔怔,出神望着窗外夜空…
“先生?”许宣也往外头望去,什么也没有啊?
一旁伺候茶水的管事发觉了,唤道:“先生,许郎君带了稿子来,您不看看?”
“哦!”章先生这才醒神,急忙侧身,伸手拭了拭眼角,叹道:“汉文不知,某年少时,有位相知甚深的挚友,也写的一手俊逸的飞白…”
“对不住!是许某唐突了!”许宣急忙道歉,这位章先生甚是重情义!
“哪里!哪里!与汉文无干!某就来看看汉文的飞白,写的如何!”章先生收敛起思绪,笑着展开许宣的稿子,接着轻声道:“许多年,没见有人喜欢写飞白了,某甚是高兴!”
“这个‘夜’字不错,最后一捺有些意思了,这个差点,你犹豫了,看得出顿了顿,这一顿意就断了,可惜了!‘意在笔前,然后作字’笔断意需连…”
章先生逐一点拨,许宣一时明白,一时不解,不禁恐慌。
章先生却笑道:“你才开始练,一时间难以明悟,实属常理!这个是需得时间,练够了,功到自然成!倒也不急!今日先这样,你且练着,日后某在与您看看!”
合上稿子,交于许宣,好生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