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院离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迟天止却有着满心怅然,并未坐轿子,而是沿着那条羊肠小路,一步一步缓缓走着,轿夫则是抬着空荡荡的轿子在后面跟着。
不知过了多久,迟天止扬眸扫过夜空中高挂的白玉盘似的明月,淡淡的勾勾嘴角,转身准备上轿子。
手刚要掀开轿帘,不远处闪过刺目的光华耀眼明亮,迟天止蹙起眉,黑眸定定的望着那里,不解道,“那是什么地方。”
“回主子,那是万俟家的琉璃院,供一众王孙贵胄朝中重臣娱乐的场子。”一旁随侍的轿夫赶紧接话。
迟天止也曾听人提起过琉璃院那亮如白昼的夜明珠,只是未曾想过会这般不经意间遇上。
她一动不动,望着那光华如昼的地方,仿佛能听见丝竹乐器萦绕于耳,也不犹豫,举步便要过去。
身旁的轿夫赶紧拦住,卑躬屈膝道,“主子。那里面竟是些肮脏污秽之事,主子还是别去了,以免污了主子的眼。”
一个供朝中重臣玩乐的地方,说白了不就是青楼酒肆,琉璃院不过是文雅的叫法,好让那些污秽之事变得不那么难以启齿。
这些年,万俟家似乎很平静,一众子女旁支造诣阶位虽不算上成,可在京都也算是中等。
加之万俟家族是五大世家之一,现任掌权万俟申位至镇国大将军,更是手握重兵,如此地位,可万俟家却迟迟没有立新的继承人。
而万俟家的晚辈们更是一个比一个行事低调,这似乎不太正常,如此庞大的家族,没有几颗蛀虫这可说不过去。
如今,她倒是想看看,万俟家的后生晚辈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既然想要窥探别人的秘密,那势必要融入其中,琉璃院她还非去不可。
“无妨,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们不必跟着。”迟天止淡然道。
夜渐起暗芒,空中明月越发的盈亮,星子零零散散的坠在空中,光若流萤。
万俟家的琉璃院修缮的倒是巧妙,巨大的拱形圆柱体镶满了七彩琉璃,墙壁上各有一个暗格,放着碗口大小的夜明珠,白天倒是没有异样,可如今正值夜晚,明珠与七彩琉璃光相折射,将整个琉璃院大厅照耀的仿若白昼。
迟天止站在门外,透过那坠着水晶石的纱帘望去,内厅一片糜乱欢愉之态,众人皆忘我放纵,唯独那个半跪在高台上的男子虽置身其中却与这糜乱之气大相径庭。
高台上的男子容貌并不出众,与常人无异,只是那股清雅之气却是无可比拟的。
他赤裸着上身,一头黑发披散在脑后,眸光清透疏离的盯着台子下执着弓箭对着他的众人,毫不畏惧,甚至有些鄙视。
“嗖”不知是谁先射了第一箭,男子噗通一声跪在了高台上,惹得台下执箭的众人哄笑,血顺着箭头从男子腿骨处滑落,洇湿了裤腿。
在那嘲讽中的嗤笑中,他依旧面色平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那眸光越发冷寒。
台下的众人只顾嘲讽,却并没有发现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可迟天止却看的很清楚,他清透疏离的眸光中那格格不入的恨意,仿佛一朵盛开的雪莲被污浊浸透,却又不甘堕落。
那恨,本该不属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