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虽心里极不情愿,范书亭明面上还是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僵硬地保持着笑容。
范书亭的表情变化全然落入谢予迟眼中,不由得引起他一阵哂笑,他这皇姐,是多不招人待见,上回在聚春楼也是,只是想起郁烨那日突然苍白的脸色,谢予迟忽然心下一动。
“你们可得小心些,此处近滩,地可滑着呢!”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瞥见即将踏上积泥滩地,谢予迟朝着范书亭勾唇,接着目光前移,看向前方挽手行路的几名贵女,道:“郡主,我们落下她们好远了,不如加紧些步伐?”
“好,公主,这路上有些泥泞,您小心些。”
“自然。”
紧接着,面色云淡风轻的谢予迟见范书亭的视线不在停落在自己身上,便摸向了束袖上的扣子。
随即他轻轻一扯,夹住一个袖口于修直的指间,狭长美目微眯,随即手指一旋,那枚扣子便疾快朝前飞去,眨眼之间,便击在了前方稍稍落后的那个女子小腿处。
“哎呀!”
只听一声仓皇的惊呼声响起,那女子膝盖一弯就朝前摔去,她下意识的前扑,拉住了她右前侧的女子,其他几个见了想要去扶,却因为地滑,加上摔到之人的拉扯,皆纷纷后仰,她们正走的地方草皮稀少,加上前几日留下的水渍还在,黄泥加滑,她们便三两成堆地摔作一团,腿脚,衣裙,甚至是脸上都沾染了稀黄泥。
“你们怎得如此失态!”范书亭面上有些罩不住,便准备朝那几人走近,一旁还暗自庆幸自己并未滑倒的周汐见状,也跟着范书亭走近,却没成想突然见了自己脚边正爬伏着一只黑灰色的癞蛤蟆,于是身体紧绷,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郡主!”周汐尖叫一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范书亭极不耐烦的回答:“何事?”
“有,有……”还没等周汐把话说完,只见那癞蛤蟆朝着她腿脚的方向一跃,稳稳地落在她那鞋面上,周汐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下意识的快速后退,一下子便撞倒了正小心注意脚下的范书亭。
这下倒好,周汐连带着范书亭踉跄了身形,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那些坑洼里的泥水飞溅,连带着些泥浆,直接洒在两人的脸上。
忽略自下肢传来的疼痛,范书亭只觉得羞恼万分,但是让她一本正经酝酿在腹的说教之词,倒是一句都吐不出来了。
这一副称得上十分滑稽的场面正好落进谢予迟眼中,他眼尾轻挑,目光中流泻出一抹戏谑意味,许是没意料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动作,便取得了如此成效,谢予迟此时的淡然笑意可堪得上用流光溢彩来形容。
“啊呀,你们可曾受伤?”谢予迟话虽如此,可没有一点要上前查看的意思。
周汐见自己连累了范书亭,便慌忙站身,用还沾染着泥的手去拉范书亭,小心翼翼道:“郡主……您可有大碍?”
“还傻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本郡主也摔倒了吗?”范书亭看都不看周汐伸过去的手一眼,用含着怒气的语调招呼不远处,被这一切惊愣在原地的侍女。
于是那些候在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纷纷照顾起自家狼狈不堪的小姐。
被扶住的范书亭缓缓站起,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袖口被一埋在土里的尖石勾住,于是她顺带着这么一拉,刺啦一声,范书亭的右手袖子便被划拉出个大口子……
见自己有些漏风的袖口,范书亭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黑,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主子……”戾风走上前来,对着谢予迟低声道:“您可真是‘神机妙算’。”
谢予迟被戾风这句算的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打趣所惊讶到了,他回过头,眉眼间尽是笑意,“满眼春色,倒不如这一堆黄泥佳人来得称景。”
此时的谢予迟心情十分舒畅,可反观公主府的郁烨,就不是那么愉悦了。
本来就不小心染上了轻微的风寒,导致她精神不济,身体疲累,再加上从别苑郁景治那儿送来的一对经书要抄,郁烨简直就想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不起来。
“公主,属下求见。”门外,书墨的声音响起。
“入。”郁烨回答,语调间带着浓浓的鼻音。
房门被打开,书墨端着一封用松漆密封好的信走了进来,随即呈放在郁烨身前的案桌上。
“谁的?”看都没看那信一眼,郁烨便趴在了桌上,手臂垫头,侧脸盯着白纸,用支起的右手写字。
书墨下意识想要端正郁烨极不规矩的写字姿势,却想起她害了风寒实属疲累,便没再开口,只是轻声回答:“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