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遇人合眼缘,相交看人品,若是相看两生厌,相处之下也暂时难以缓和,而且人需得忍耐之事十有八九,对于脾性好的人来说当然无碍,但对于脾气不怎么好的的郁烨来说,针对她与长玥之事,她的内心情感复杂,同长玥呆在一处,实在是让她如坐针毡。
当下这情势就是这番状况,一大早郁烨便被叫醒,来到这正厅同昨日还在争锋相对的人吃饭。
但不同于她,对面的人似乎不是这般难受的情形,如今的谢予迟已较好的适应了郁长玥的身份,虽装作女子让他确实有些困难,可这些问题也基本可忽略不计。
谢予迟端坐优雅,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自己碗里的粥,似乎已经完全忽视自己身前紧盯着他,不断散发冷气的郁烨。
“若是看着我能让皇姐食欲大增,我也不介意日日让皇姐瞅着。”此时被粥浸润的唇一张一合,清冽的女声便流泻而出。
“皇妹想多了。”郁烨收回目光,用筷子狠狠插起块玫瑰酥放入嘴中。
出乎意料,她昨晚并未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便试探性说:“入春了,什么虫蛇都冒了出来,皇妹的住处靠近一方密林,孤只是担心皇妹昨日是否睡的安稳。”
谢予迟当然知道郁烨说的是什么,昨日他即将入睡,便忽然察觉有人在他房外鬼鬼祟祟的游荡,因断定这人并无武功,他并未立即出手,也未唤来隔壁的戾风,只是留心防备这人动作。
他预想了许多对付自己的法子,下毒,蒙汗药,却没成想,那人居然是从缝隙中塞进了几条蛇。
谢予迟眼疾手快,捏住还未来得及游走的蛇七寸之处,思虑片刻,又寻了个布袋将这三条蛇困住,随手就往床下扔去。
蒙汉少见蛇虫,郁烨倒是想到了一个吓唬小姑娘的方法,可他不是女子,自然不会被几条没有毒的小蛇所影响。
只是……谢予迟总觉得,郁烨针对他的所作所为,太过小孩子气了……
“若皇姐想要回那几个小宠物,去我房中带走便是。”
郁烨没有回话,她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神色寡淡的谢予迟,又将筷子伸向了盛着玫瑰酥的碟子,只是,在她夹住一块玫瑰酥之时,却见另一双红木筷子也夹住了同一块。
这桌上只有两人用餐,郁烨想都不用想这双筷子的主人是谁。
一块玫瑰酥而已,让就让了吧,思及此,郁烨收回了筷子,便见对面的谢予迟若无其事地将玫瑰酥放入嘴中咬了一口。
许是觉得这玫瑰酥有些甜腻,谢予迟面色稍显为难的将这东西咽了下去。
见郁烨又将筷子伸向了绿豆糕,谢予迟犹豫片刻,还是拿起筷子也伸向那绿方碟中,毫不意外,这两人又夹住了同一块。
“皇妹同孤倒是心有灵犀,这么多吃食不夹,偏生抢孤筷子上的一份儿。”
“皇姐多虑了。”谢予迟微微一笑,手中的筷子却没有挪动半分。“凑巧而已。”
“我就要吃这块,你放不放。”郁烨被那胜负欲所占据,这次居然径直将称呼都直接忽略。
谢予迟对上郁烨不善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不放。”
候在一侧的书歌与戾风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自动忽略了自家主子在饭桌上近乎幼稚的争斗行为,书墨没来……他们实在没这个魄力去制止二人。
好在也只是僵持了一会儿,便有皇宫来的掌事宫女入了公主府,她们特意前来,主要是给长玥公主送上今晚宫宴的华服。
无法,谢予迟被迫松了筷子,去前厅接待宫人,至于最终将绿豆糕收入自己碗中的郁烨,也只是看了那糕点一眼,却没有兴趣吃下了。
“公主,大皇子已应下条件,是否有其他安排。”见这正厅只剩下她与郁烨二人,书歌便靠近郁烨,低声询问。
郁烨缓缓放下筷子,用白净的巾帕擦拭着嫩笋似的指甲,缓缓开口:“无甚其他,一切照旧。”
夜总是到来的十分迅速,人群的攒动让寒冷的空气中涌上一阵暖意,此时的宫道车架来往甚多,除去常人行路,多是达官贵族入宫的马车,今日是乾安帝特设的宫宴,难免人员冗杂,混入一些有心之人,所以这御林军分立两侧,军甲匕剑束身,时时戒备周围人群。
“主子,今日的宴会你需得多注意些。”阿瑶坐在车架上,询问身后马车中的郁怀瑾,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郁怀瑾细长的手指摩挲着袖口花纹,这身上许久未曾穿过的深紫青云绣纹华服,穿惯了楚颖西缎绸子,如今此般顺滑的触感倒让他不适应起来。
今日乾安帝按例要对他这三年归来的质子进行赏赐,也会恢复他一些作为王爷的特权,但是……定会有各方势力进行干涉,他能恢复多少朝堂政权,到底还是拿不准的。
他残留的蛰伏势力倒是依旧留存,只是要壮大起来,恐怕还要多费些时日,郁怀瑾想起前日郁景治所言,心头莫名萦压着一道阴霾。
但是如今也只得随机应变,宫宴下的暗潮涌动,谁是最终的弄潮之人,只得拭目以待。
离郁怀瑾车马两里之外,便是刚刚才从景宁公主才驶出两辆的车架,因着宫里特意派来了马车,郁烨今日才得偿所愿,与长玥分坐了马车。
掀开车帘,看着街道周边的摊贩,郁烨微磕着双眼,点点灯色从长卷的睫毛间轻洒而出,点缀在她艳色的唇上。
“书歌。”郁烨出声地突兀,倒让书歌没有反应过来。
“公主,奴婢在。”
“你认为长玥身边那侍卫武功如何?”
书歌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红顶青穗马车,她眼神暗了暗,坦诚道:“奴婢不如他。”
“料到了。”郁烨放下轿帘,目光游离至正前方,“若是书墨对上他,也不一定能赢,再者,长玥自身也会武。”
“公主,今日……睿王是否会向陛下禀报长玥公主行刺一案?”书歌有些犹豫的询问出声。
半响,才听轿中传来一道低沉的浅音。“无须忧心,如今孤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睿皇叔暂时还不会动公主府。”